不過遠遠一瞥,卻似有幾分熟悉感襲來。
段錦儒站在門口,眉頭微微皺起,目光看着這幅旖旎春色,身側的幾名随行護衛早已知趣的偏過頭去。
窦言洵是京中有名的浪蕩子,做出此等荒唐事倒也不算稀奇。
他略一沉吟,還未開口,卻是窦言洵懶懶勾起唇角,神态玩味而輕挑盡顯:
“我說怎麼這般大的動靜,原來是小段将軍來此,窦某有失遠迎。隻不過眼下窦某實在分身乏術——佳人在懷的滋味,想必小段将軍自然了解,也有成人之美的善心。”
言辭中滿是放蕩與輕佻,還有幾分眼下要緊之事被驚攪的不悅。
段錦儒目光微凝,卻依舊立在門口,那雙眼眸中目光鋒利,緩緩掃過雅間陳設打量着周遭所有,卻隻是沉默不言。
四周唯餘極為安靜的呼吸聲。
林栩被窦言洵壓在身下,他受傷的半側身子如今使不上力氣,隻得盡數倚在她的身上。她用盡全力才得以屏住呼吸,胸膛内那顆心快要緊張的跳脫出來。
“——你先前在此可曾見過什麼形迹可疑之人?”
黑暗中,她聽見這位芝瓊堂同窗的低吟聲。
片刻沉寂之後,隻聽見窦言洵低笑,滿是不以為意道:
“什麼刺客敢擾人清夢?若敢進來,不必勞煩小段将軍,我窦某必當先解決了他。”
四周又回歸至一片寂靜。
就在林栩快要再也支撐不住窦言洵的身體時,才聽到門口處段錦儒沒有一絲波瀾的沉聲道:
“窦公子,若無大事,還請自重。眼下王爺安危為重,我等搜查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恕在下冒昧。”
窦言洵輕浮笑道:
“段将軍所言極是,但眼下窦某衣衫不整事小,我的未婚妻到底女兒家臉面薄,被人看盡春色卻甚為事大。我們夫妻二人關起門來說些體己話而已,想必将軍也不會這般不識趣,硬要饒人清靜吧?”
段錦儒眼神一暗,怪不得他不過匆匆一瞥便覺得那女子很是熟悉,原來竟是林栩。
這位同窗眼下與窦家庶子婚約之事在沐京傳的沸沸揚揚,他亦有所聽聞。
如今眼見窦言洵說話雖故作輕松卻一直以寬大衣袍遮蔽,而身下之人又脖頸半露,想必窦言洵為了遮掩的,不過是身下的林栩罷了。
片刻沉默後,段錦儒終是抿了抿雙唇而沒有再繼續追問。他沉吟片刻,旋即揮手對身後的護衛示意:
“既如此,繼續搜查其他包廂。”
護衛們随即低頭應聲,铠甲撞擊聲漸漸遠去。
段錦儒轉身便欲離開,轉身前,仍不經意地掠過那被緊緊壓在身下的林栩。
盡管心中始終覺得有些異樣,可此刻保護舅舅安危才是重中之重,他無法停留過久。
.
雅間之門又輕輕合上,窦言洵松了口氣,臉上的笑意逐漸松散開來。
他慢慢松開林栩,擡眼看向她,眼神中帶着幾分戲谑:
“看來你的老同窗,也并非鐵面無私之人。如今這情景,他倒是裝聾作啞,替你掩藏得幹淨。”
先前被他大半個身體嚴嚴實實的壓在身上,早已讓自己嬌小的身軀無法承受,随着他撐手起身,她也終于能喘一口氣。
不過甫一放松,她卻忽然感覺到手掌一陣刺痛。
林栩微微皺眉,低頭一看,才發現右手掌心間赫然有一道細細的傷口,此刻正隐隐滲出血來。
血?
她恍然回憶起剛才慌亂中,匆忙之間自己曾将弓箭一并藏匿到屏風後,那箭矢鋒利無比,或許便是那時不慎将手心劃破。
更糟糕的是,那弓箭上......有她親手下的毒!
她的心猛然一沉。
這毒箭是為了窦家父子而備,以保今日父親安危。烏頭花毒性劇烈,箭頭一旦破膚,毒液便會悄無聲息地蔓延入血。
可此刻已有血迹滲出,毒液想必也已浸了進去。
她下意識收緊掌心,抽痛愈發難忍。
方才想必因為情況緊急,自己才沒有注意到這傷口,算算時間,竟然也快到了毒發的時間了。
窦言洵正以那隻沒受傷的手撐地,掙紮着準備坐起身來,卻像是覺察到什麼般停下了動作。他低頭一看,旋即微微眯起眼,眉頭輕皺,淡淡問道:
“怎麼回事?受傷了?”
她勉強穩住心神,擡眼看向窦言洵,将滿心慌亂盡數壓下,隻低聲道:
“不小心劃到了。”
她的眸光向上攀去。
那方繡着胖鴛鴦的手帕如今還牢牢系在他的手臂上。
方才為他包紮時,她流着血的右手觸碰了他的傷口,也就是說......眼下那毒,亦沾染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