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放下手中筷子,神色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放在圓桌上的白玉酒壺,眼神中滿是殷切:
“夫君,這個冬釀......我可以嘗嘗麼?”
窦言洵不意她如此問,燭火搖曳中忽然晃了心神。又一轉念,林栩好像總是會冷不丁地答非所問,或者幹脆避而不答,又總能出其不意地讓人猜不透。
譬如昨天夜裡那個猝不及防的吻,待她湊近時,他還來不及反應便覺得渾身一滞,待明白發生何事時,始作俑者卻又快速彈開,唯獨唇邊留下一陣伴有清甜氣息的餘溫。
又譬如眼下,她雖然開口征求他的首肯,然而未及他應答,林栩便自顧自地端起那壺酒來。向來獨他一人小酌,連帶着酒盞下人都因疏忽隻備了一份。
林栩想了想,索性便将酒倒進他的酒盞中,再小心地端起來。她湊近聞了聞,下一瞬,便仰脖兒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窦言洵又一怔愣,良久才反應過來,向前探看,果然杯中幹淨見底,她竟然全都喝盡了。
林栩品了品口中的餘香,果然香甜清冽,别有一番滋味,從前在林府時甚少見到以蜂蜜釀制的冬釀,今日一品,确然不俗。
她便又端起酒壺來,又在杯盞中添了滿滿一杯,笑眼撩人:
“夫君的品味不俗,酒味香醇,實屬佳品。”說罷便又要仰起頭端杯而盡。窦言洵眼疾手快,伸手便攔了下來。
“這酒釀了足足一年有餘,别看清澈,卻很是醉人,你還是......”
他才将那杯酒放到桌幾上,便見面前方才還好好的人如今兩頰浮上一片绯紅,眼神也迷離起來,卻還是一副笑眼彎彎的模樣:
“夫君為什麼不讓我喝了?”
這冬釀竟有這麼好喝麼?
他來不及腹诽,面前人愈發搖搖欲墜起來。窦言洵顧得不許多,當即便站起身來上前扶着她,才一攬過她的臂膀,下一瞬林栩整個人便如八爪章舉一般攀附上來,險些推搡他至牆邊。
窦言洵站定身子,勉強将她扶起來,果然她已醉的不輕,更是連路都走不了了。
他便将她扶到旁側的軟榻上,林栩雙眼迷蒙,口中依舊喃喃不停:“好喝......”
兩人拉扯之間,他束發的青色發帶也險些散落下來。窦言洵便随手将發帶甩至身後,剛欲離身,衣領便被躺在床榻面色绯紅之人一把拽住,他避閃不及,便整個人跌至她的身上。幸好他眼疾手快,以右手撐在扶手上,才不至于傷着她。
沒想到她酒量竟如此之淺薄,簡直可以說是奇差無比。
窦言洵的目光掃過林栩的臉龐,她已然醉極了,唇邊卻還噙着笑意,難道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麼?
方才用膳前,她眉眼間閃過幾抹憂色,他瞧得分明,全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所以她分明聞出了月歡巷的味道,卻隻是不過眉心一簇,便匆匆移開目光,甚至之後還頗為閑情逸緻地為他一粒粒剝了好些桂圓。
明明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眼下更是笑意溫存,甚至别說如今喝醉了,即便方才還清醒地用膳時,她眉角眼梢也都滿是笑意。
真正在乎愛慕一個人,如何能不在意他的行蹤,如何能如此輕描淡寫地按下不提?
所以......一切不過是作戲而已。
他早就猜到了林栩此人心機頗深,所謂癡心愛慕,所謂一心求嫁,分明便是哄騙旁人的障眼法罷了。
他早就猜到了。
心思翻湧不休,窦言洵又看了身下人一眼,眉眼瞬時恢複冷淡清明的模樣。
不過都是些拙劣的把戲罷了,她竟膽敢哄騙欺瞞于他,以此騙取他的真心相對,簡直癡心妄想。往後這人再在他面前演戲,他是絕然不會信的。
他直起身子,林栩卻眼神半眯着,喃喃低語夾雜着酒氣飄散而來,吹到他的脖頸上。他聽不清楚,也沒心情聽下去,脖頸間的熱氣卻弄得他癢癢的。
窦言洵不耐煩的移開眼睛,卻瞥見那烏黑狹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眼尾有幾滴晶瑩的淚珠滑落下來,滾到了她纖長白皙的脖頸間,又一路淹沒進了衣衫裡。
她張開口,脆弱的哭腔回蕩在他的耳畔。
“窦言洵,你多陪陪我,不要其他人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