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母親關懷。栩兒記住您的話,往後自然會小心行事,不敢辜負母親的體恤。”
一旁的瀾月走上前,眼中雖含着笑意,眼角卻也閃爍着盈盈淚意。她将一件疊的十分整齊的淡青色的衣物放到竹苓手上,溫柔道:
“瀾月粗鄙,不太懂風雅之事,思來想去還是得聊表對小姐的一番心意,故而這幾日便抽空繡了這件披風,還望小姐不要嫌棄才好。”
瀾月身邊的畫眉素來伶俐,忙接過話頭道:
“小姐您可不知道,這披風可是我們主子一針一線親手繡出來的呢,瀾主子還特意去绫羅莊那裡買了眼下京中最為時興的面料,熬了幾宿才繡好的。隻希望您回了那邊,冬日也能添一份溫暖呢。”
林栩低頭輕撫着披風上繡工細緻精美的紋路,輕聲道:
“那便多謝姨娘了。瀾姨娘溫柔細心,榮哥兒年紀還小,平日裡也難免辛苦,還請姨娘也仔細着身子,不要過分操勞才是。”
她話音未落,便聽到父親林甫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
林甫才處理完政事便匆忙趕了過來,雖一如既往面色沉靜,但林栩隻是與他對視一眼,便看透了父親眼中萬般不舍。
他走到林栩面前,目光中滿是慈愛與不明的愁緒,幾次張了張口,終于還是歎了口氣,溫聲道:
“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能再度相見,你務必要照顧好自己。”
林甫目光掃過竹苓絨薇等人,多了幾分銳利:“你們幾個随栩兒出嫁,自然要務必護得小姐周全,在外一切小心謹慎,萬不能生了事端。”
言罷,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在她耳邊語重心長道:
“栩兒,窦府規矩森嚴,凡事不可逞強。為父知你心性堅韌,但到了夫家,切莫太過執拗,一切都以你自身安危為重。”
林栩眼中微微一濕,點頭道:“父親請放心,栩兒定會謹記教誨,不負您一片苦心。”
林甫終究不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若有難處,切記傳信回來,林府永遠是你的後盾。”
她微微一笑,将四處圍繞的人們的叮咛、關切盡收心底,又朝着林甫和高宥儀最後深深行了一禮,方緩緩轉身,消失在晨曦的薄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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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低垂,夕陽餘晖灑在回程的馬車上,将她那抹孑然的身影映照得愈發孤寂。她将手中握緊的披風攏了攏,眼角不知何時已然泛起淚光。
沉沉暮色籠罩在數日未見的窦府大宅之上,襯得本就碩大的府宅格外肅穆。
此番帶回來的諸多行囊已被恭候着的仆從們整齊卸下,皆是高宥儀和林甫為她細心準備的東西,幾乎将整個車隊擠滿。侍從們忙碌地來去,搬運着箱籠。
林栩下了馬車,探頭看了窦家府宅一眼,終究還是深吸一口氣,徑直向前走去。
既然回來了,過往的禮數自然不能少,當即便得向白氏與窦懷生請安。
白氏早已得知她今日歸來的消息,早早便在廳内等候,此時已端坐在主位上。身旁的窦懷生難得賦閑,也是神色威嚴地坐在廳内。
見林栩風塵仆仆而歸,白氏低下頭将手中茶盞放下,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但臉上依舊挂着溫和的微笑。
林栩恭恭敬敬地行禮,輕聲道:
“父親母親,綽言回來了,特地剛落了馬車便趕來向您二老請安,唯願雙親安詳康健。”
白氏微微颔首,眼神中帶着一絲打量,緩緩道:
“既然回了府中,就放下心來安心過日子。看來此次林家到底心疼你,更是待你不薄,我聽說單是帶回來的東西,便已經将前廳擺滿了?也難為了你父親的一番心思,準備的如此齊全。”
與白氏先後交鋒兩次,她早已習慣了她的為人和暗中刁難,也不氣惱,隻神色不改地柔聲回道:
“此番回去,我與爹爹許久未見,一時難免心中感念。爹爹更是感念父親母親平日裡對我的照顧,因而特意吩咐栩兒帶了許多家中的贈禮,以此聊表心意,還請父親母親一一收下。”
窦懷生輕輕點頭,慢條斯理抿了口茶,叮囑道:
“回來便好,林右丞如此客氣,倒叫窦某汗顔。你既然已是窦家婦,那對我們而言也是一樣的親近,往後在這裡多聽從母親的教導,凡事謹慎仔細着,耐心學習便是。若有不懂的,除了你的婆母,府裡的老人,便是我,你也隻管問便好,無需顧忌。”
林栩順從應道:“是,栩兒謹記父親教誨。”
白氏面上露出一絲滿意之色,淡然道:
“今後你在窦府中若有需要,盡可吩咐下人去辦。林府待你周到,你也該知恩圖報,切莫生出旁的念頭。”
林栩微微垂眸,早有福琏為她安排了座椅。她捧起手中茶盞,看着杯中青葉随着水波起伏。才從家裡歸來,日日有高宥儀及瀾月的親切體恤和關懷,再聽到白氏意有所指的話語,她也難免覺得不适。
林栩在心中勾起一抹冷笑,思緒已然遊離在外。
然而不過片刻,她便不由得想起,數日前,與父親在書房内閑談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