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空床塌許久,絨薇見她神色怅然,以為是心中失落,便柔聲接着道:“二爺一大早便起來了,怕打擾您,在書房批了會公文便出門去了,許是傍晚便能回來。”
“......他可有留下些什麼話?”
絨薇搖了搖頭。“許是爺走的時候匆忙,未曾說些什麼。”
見林栩聞言眸光黯淡許多,絨薇許是想到了些什麼,接着道:
“今晨是弄玉在書房當值,奴婢不曾去那裡,沒準兒二爺吩咐了弄玉而奴婢不知道。夫人可要奴婢喚弄玉過來?”
她放下茶盞,時辰已然不早了,梁四尚在獄中收押候審,更是性命攸關之時。
早有轎子備好候在府宅大門前,周齊腰間别着刀,正原地抱胸踱着步子,見她前來,周齊大步走上前,抱拳行過禮。
舊主遇險,忠心如周齊、周全二人自然心急如焚。周齊臉色發青,眼窩更是因許久未曾好眠而深陷,本就面相森嚴的面孔如今更是長滿了胡茬,若非林栩與他相熟,單是于大街上偶遇這幅面孔,都有可能被他吓到。
周齊趁她彎身入轎之際,低聲道:
“二、三少爺那邊亦傳來回音,今日會審之際會有人手混在圍觀人群之中,已經交代清楚,自會見機行事。”
林栩自轎簾後靜靜地看着那副如今格外滄桑的面孔,良久,方垂下眼睫,輕輕點了點頭。
轎簾之外,周齊擡起頭看了一眼穿破雲層的紅日,布滿血絲的雙眼緩緩閉上,他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拳頭。萬般準備,隻待今日還梁徵元清白。事成則皆大歡喜,倘若萬一前功盡棄......
自然有人替梁家償命。
他與周全自小奉命拼死跟随梁徵元,自然明白血債血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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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疊飄逸的朱紗帳内,廖珚倚在窗旁的羅漢榻上,一襲月白長裙素淨安然,長發僅以素簪挽起。窗外垂柳如絲,輕拂碧水,和煦的晨光灑進殿内,卻未能驅散她眉間半點寒意。
她以指尖緩緩拂過身旁的案幾,目光卻格外幽深,透着濯濯寒意。
貼身侍奉的丫頭掀起珠簾輕聲走了進來,手中捧着一碗溫熱的藥,低聲勸道:
“郡主......該服藥了。”
廖珚卻連眼皮擡都未擡,依舊神色冷淡,聲音更好似覆着一層積年霜雪,毫無半點溫度。
“拿下去罷。”
那丫頭遲疑片刻,正欲開口再勸,卻猝不及防見廖珚不過向前素手一揮,藥碗便随着她寬大的衣袖掃落而應聲而四分五裂。碗中的碧色藥汁随之四散,點點洇入織錦毯上,留下詭異的深痕。
丫頭當即便慌了神色,那藥汁剛煮好便呈了上來,如今驟然灑落,還有好些潑及到她的身上,然而她不敢喊痛,隻得一邊低頭求饒一邊收拾,守在殿外的乳母嬷嬷聞聲也匆忙趕來。
正當殿内亂作一團之時,卻見又是一陣珠簾翻動聲響起,随着一陣清風,又有人走了進來。
廖千身着常服,眉目如春風般和緩。他目光掃過散落的藥汁與低頭不語的廖珚,卻未顯怒意,隻歎了口氣,上前坐到榻邊,柔聲道:
“晔兒,何須對下人動氣?你身子未愈,總得顧惜些。”
廖珚依舊未曾言語,眼神落在窗外,隻冷冷吐出一句:
“爹爹。”
廖千見狀,也不多言,隻道:“為父知道你心緒不甯,特意請了一位舊人前來,或許能讓你心情纾解些許,你們許久未見,正好也可相伴說說體己話。”
話音未落,門外便已然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
“臣女參見郡主。”
廖珚眉心蹙起,怔怔回身看去,便見苗意蘊一襲淺碧羅裙翩然踏入。
她膚色勝雪,眉目清麗,身姿端正卻神情灑脫,手中提着一籃鮮豔還帶着水滴的月季花,步履間透出幾分風華自在。許久不見,苗意蘊倒是打扮的愈發出衆明豔了。
廖珚眸光淡淡掃過苗意蘊彎身行禮的模樣,眉間隐去一絲厭煩,語氣未曾緩和分毫,隻冷冷道:
“昭頤縣主近來頗為忙碌,如今怎會有閑情來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