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接下來，我會點名一位觀衆來唱歌。”

抱着吉他的歌手向辛睿恩遞過麥克風。高允珠微笑着拍手，覺得自己的臉要被一陣陣的冷風吹到僵硬。身邊的姜澯熙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給她擋風，高允珠依然按照劇本上寫得那樣認真看着正在唱歌的辛睿恩，溫溫柔柔地笑着，保持嘴型不動極快地說了句很小聲的謝謝。

“Cut！”導演看着監視屏思索着，說調整一下燈光，現在畫面太暗了，半小時後再拍一次。

化妝師過來給他們補妝，還對高允珠說了句生日快樂。這句話她今天聽了太多次，笑着道謝。

實在是很巧，《A-Teen》的最後一場拍攝居然剛好在她的生日當天，拍攝完就真正進入了十八歲。粉撲壓上臉頰，化妝師說着允珠好漂亮啊，看了那麼多次還是會心動呢。

“當然了。”肩上多了點重量，高允珠不用看也知道是金秀賢。她和劇中飾演的角色餘寶藍性格很像，古靈精怪咋咋呼呼，說我們允珠的美貌可是弘揚國威級别的，歐尼到時候别忘了給允珠投票啊。

金秀賢也是00年生。雖然是早生的00年，但兩個人從性格到愛好都有很多重合，初面就決定要當親故了。補完妝之後她們一起去了衛生間，躲在同一個狹小的隔間裡，高允珠從裙子口袋裡掏出一包爆珠：“要快點了，快開拍了。”

金秀賢摁下打火機。煙被點燃，她問：“允珠啊，緊張嗎，pd48。”

“還好。”高允珠彈了下煙灰，說歐尼作為選秀經驗者給我一點建議吧。金秀賢歎氣，說算了吧，我就是去當背景闆刷臉而已。允珠不一樣，你的目标是一位啊。

離開衛生間的時候看到姜澯熙等在外面。金秀賢笑起來，說民啊，為什麼攝像機關了也這麼黏金哈，單相思？

姜澯熙說别開玩笑。金秀賢擠着眼睛說我懂我懂，撞了下高允珠說我先回去啦。

為了拍攝，劇組在漢江邊租了一個公園，衛生間這邊的樹木茂密，很是隐蔽。姜澯熙扔過來支護手霜。高允珠接住，說生日禮物？

好吧其實是在開玩笑，明顯是用過的護手霜。姜澯熙說你小心點，被發現了不太好。

“我要是介意的話，現在就應該把你這個目擊證人沉漢江滅口。”

高允珠擠出點護手霜，是桃子味道，完全把指尖殘餘的煙草味覆蓋住了。姜澯熙悶聲笑了下，說萬歲girl原來是□□呢，可怕。

“知道就好。”她把護手霜遞回去，姜澯熙接過的時候卻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說很涼啊，有暖貼嗎？

“嗯。”其實已經習慣了随着寒冷季節就一起變得冰涼的四肢末端，但此刻被溫熱的手握着還是很舒服。高允珠把另一隻手也遞過去，他從善如流地握住。

“奶油很想你。”

奶油是他們倆一起救助的一隻流浪貓，本來養在姜澯熙大田的實家，SF9搬到大一點的宿舍後他把貓接來了首爾。是很粘人的一隻小白貓，高允珠也很想它，說最近實在太忙了，等我拍完48可能才有時間去看奶油。

“48結束後允珠會更忙吧。”姜澯熙一貫的溫吞語氣，高允珠卻聽出了點委婉的不滿：“也沒關系，貓的大腦很小，過一段時間就會忘記允珠xi了。”

“有話直說吧，我現在沒什麼心力想其他的。”

他沉默了會，說：“民喜歡上了金哈，但是講不出口。有時候我分不清自己是民還是姜澯熙，你是允珠還是金哈，給你造成困擾了的話，對不起。”

第二遍拍攝開始，念完台詞後辛睿恩接過麥克風。為了追求效果，請來的樂隊也是現場演奏。然而随着導演揮手示意，傳來的卻是意料之外的旋律。地球人都耳熟能詳的生日歌，辛睿恩雙手握着麥克風開始唱生日歌。群演們和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全都拍着手開始唱“我們親愛的允珠生日快樂”。

高允珠捂住嘴。

尖尖的生日帽被扣到頭上，彩帶和亮片飄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歡呼，夜跑的行人也停下來看。場記捧着蛋糕護着蠟燭小心翼翼走過來，說允珠啊，許願吧。

她雙手交握，閉上眼睛，然後吹熄了蠟燭。

《A-Teen》殺青。

-

高允珠本來是在公交車站下等車。婉拒了辛睿恩、金秀賢等人要送她一程的暖心提議後，又一輛保姆車停了下來。車窗降下，姜澯熙的臉露出來。他猶豫了下，問高允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

“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姜澯熙的經紀人清了下嗓子，明顯是不太情願加班。高允珠說不用，我要去别的地方。

靈堂沒什麼人。媽媽跪坐在案邊，地闆上放着一盒蛋糕。高允珠脫了鞋走過去，點燃了香，插到香爐之中。袅袅升起的煙霧後，照片上清俊的青年笑容溫和。

切了蛋糕，兩個人卻都沒什麼胃口。隔壁喪主家的幼子咬着手指靠在門邊偷看，高允珠對他招招手，給他拿了一塊蛋糕。小朋友奶聲奶氣地說謝謝姐姐，她撫平那孩子喪服翹起的衣領，說沒關系，回去吧。

沉默跪坐了一會，說媽媽我先走了，要去見親故。媽媽說智秀嗎，高允珠說嗯，還有秀彬。語氣有點含糊，但是也不算說謊。

高允珠确實去了便利店，還收到了今天的第三個蛋糕，上面寫着演員允珠和一位gogo。崔智秀說第一次給高允珠過生日啊 以前你都是潛水的，禮物也隻能第二天給你。

崔智秀給她的生日禮物是jellycat的雪龍，小小一隻很可愛。而崔秀彬從桌子下面拿出一捧向日葵花束。

明黃色花束燦爛得像是一捧火焰。她接過去，聞了下，說這就是你送我的禮物嗎？

像變魔術一樣，崔秀彬從花束裡拿出一根手鍊。玫瑰金色很精緻，折射着細碎的光芒。

高允珠戴上生日帽，崔智秀給她整理頭發，然後擺好蛋糕給她拍照。又把手機給了崔秀彬拍合照，說秀彬xi的拍照技術進步了啊。

崔智秀走得匆忙，她進了出道組正在準備新女團活動，忙得很。高允珠和崔秀彬也不能吃蛋糕，象征性地切了一小塊就把餘下的部分送給了店員。他們離開了便利店，崔秀彬邊走邊說允珠，我會給你投票的，她說你當然要給我投票，而且隻能給我投票。

崔秀彬對一句玩笑話還認真了起來，講着最開始的投票要投13個人啊，不過允珠你放心，我會投人氣沒那麼高的孩子。

有車在鳴笛，崔秀彬把高允珠拉到身後，那輛車卻不走了。高允珠回頭看了眼，對崔秀彬說我走了！她先是拉開後座的車門，雪龍被放進了後座，然後她向崔秀彬伸手。他把向日葵花束遞過去的時候看到了後座上還放着一大捧香槟玫瑰。

薔薇屬的植物花卉生得纖細精緻，把那束向日葵映得五大三粗。高允珠看到那麼巨大一捧香槟玫瑰驚了下，對着駕駛座上的人說什麼啊，怎麼買了這麼多的花。

内容是抱怨，語氣卻聽不出抱怨，顯然是很喜歡。她坐上了副駕駛，跟崔秀彬揮手告别。

崔秀彬目送着那輛車離去的時候跟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對上了眼神。他覺得很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胸中莫名有一股郁氣，崔秀彬煩躁地抓亂頭發，打開naver開始搜索香槟玫瑰的花語。

車門關上，那個男人才回答：“因為花很漂亮，不知不覺就想給允珠買更多。”

他還伸過手打開了副駕駛的儲物櫃：“禮物。”

高允珠隻來得及把小巧的盒子拿出來，手機就響了。是金藝林打來的電話，祝賀她殺青和生日快樂，還很遺憾地說今天是見不到了，明天拍攝結束之後先别走啊，歐尼帶你去吃飯。她乖乖應下。

挂斷了電話，她拆開了禮物包裝。長條形的盒子裡是一條香奈兒的項鍊，角落裡還随意放着兩枚同品牌的耳環。經典的logo圖案，上面鑲着碎鑽。她拿起一隻耳環，說我沒有耳洞。

“知道。”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男人看向她瑩潤的耳垂：“本來隻想買項鍊，看到耳環也很好看就順手買了。”

“謝謝。”

盒子扣上的時候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沉默地看了會高允珠，問：“為什麼心情不好？”

“有那麼明顯嗎？”

他點頭。高允珠笑了，說對不起。就隻是……雖然是生日，也是不太好的日子。

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也沒有解釋清楚的意思。她轉頭看着車窗外，隔着深色貼膜，夜晚的街道也變得晦暗陰森。紅綠燈轉變成綠色，他啟動了汽車。很體貼地沒有追問，而是打開了電台。主持人正在讀着觀衆來信，癡男怨女的常見戲碼。

“緊張嗎，明天要回SM拍攝。”

“還好。”

“不然還是換一首曲目吧，初舞台很重要，那首歌太冒險了。”

“要相信我啊河叔叔。”

河正宇單手扶穩方向盤，另一隻手摸了下高允珠的長發，歎息着說好。

－

第二天，高允珠乘計程車去S/M。下車前先深吸了口氣，然後戴上口罩。粉絲們打量着她，竊竊私語着是新來的練習生嗎，突然一個人舉起相機驚呼是高允珠！

噼裡啪啦的快門聲響起，女孩子們叽叽喳喳的聲音此起彼伏“允珠啊回S/M了嗎”“是不是要出新女團了”“允珠還是那麼漂亮”，甚至還有人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胳膊。保安大叔被這個陣勢吓了一跳，認出來是高允珠之後趕緊開了門把她放了進去。Staff接她上樓，說允珠啊，好久不見。

不過15個月，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再踏進過于熟悉的這家公司，高允珠卻覺得恍如隔世。

她嘴角勾起一個輕微的弧度，說是啊。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