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先是搖晃了幾下。高允珠在睡夢間恍惚聽到聲輕笑，然後是細碎的低語：“來看看，很可愛呢。”

“是啊，還是年輕好啊，素顔的皮膚也這麼漂亮。”

“卡哇伊……能拍下來就好了。”

她眼皮顫動了下，肩膀被輕輕推了推：“起來吧允珠，要準備去上課了。”

睜開眼之前，高允珠絕對沒想過是這個畫面。李佳恩笑着看向她，這很正常，大家都住在上鋪，昨天還是頭對頭睡的嘛。但為什麼權恩菲和宮脅咲良也圍在她的床邊？？她拉起被子遮住臉，隻露出雙眼睛，說歐尼！不要離我那麼近……

“怎麼了？”李佳恩說很漂亮啊，素顔。

“阿尼，我沒刷牙。”

李佳恩愣了下，笑得更大聲了，還伸手把高允珠本來就睡得淩亂的頭發揉得更亂：“哎一古，我們允珠怎麼會這麼可愛。”

去洗漱的時候浴室裡依舊擠滿了人，練習生們對着鏡子手忙腳亂地化妝卷頭發。高允珠遮黑眼圈花了些時間，沒能趕上吃早飯。崔藝娜很親切地給小夥伴帶了三明治和水煮蛋，高允珠趁着節目組給練習生們戴麥克風的時間吃了幾口，對着崔藝娜的瞳孔補塗唇釉，還調侃幸好藝娜眼睛夠大啊。

崔藝娜配合地瞪大眼睛，伸手幫高允珠擦掉塗出來的部分，說這個顔色很好看啊。

“嗯。”高允珠看了看唇釉的瓶身，說是之前拍戲拿到的ppl，我也覺得很好看，要塗嗎？

崔藝娜大大咧咧地把手指上蹭到的一點顔色在唇上抹了抹，說這樣就好啦。作家拿着麥克過來，看到了驚訝萬分，說藝娜真的是不拘小節啊。

崔藝娜笑眯眯地道謝，接過麥克風戴好。

課程比起教學，拍攝作用更大一點。導師倒還算是認真，點評也很到位，雖然偶爾講出來突兀的話一看就是台本上寫好的用來cue流程的台詞。

課程結束後是自我練習。隻有三天的練習時間，之後就要拍攝再評價視頻。三天學會一首歌對經過專業訓練的韓國練習生來說是能夠完成的任務，對日本練習生來說則有些勉強。

宮脅咲良就練習得很崩潰。A班一起跳着舞，她跟不上動作，坐在地闆上捏着歌詞紙滿臉憂郁。腋下突然穿過一雙手臂，宮脅咲良跟随着力道踉跄站起身，茫然看向鏡子裡。

是高允珠。她把人從背後抱起來，說來吧歐尼，我們一起跳一遍。

在練習室的角落，高允珠和宮脅咲良對着鏡子跳主題曲。其實宮脅咲良大概的動作都記住了，但是跟着音樂跳的時候會在某些細節卡住錯過拍子，然後就手腳慌亂地再也跟不上音樂。高允珠發現了之後停了音樂，說我們先數着節拍跳吧。

她從頭帶着宮脅咲良順着動作。其他練習生也漸漸聚集過來跟着一起摳細節，有個練習生感歎允珠很擅長教人呢，真的是最棒的老師。高允珠笑了下。

算是S/M的對抗考核帶給為數不多的好處之一吧。帶着孩子們拆解舞蹈，數節拍練習動作，做過無數次的事情，這時候也得心應手。其實應該把更多時間花在個人練習上的，但是……

在鏡頭之外，高允珠回宿舍拿着衣服準備去更衣室的時候，在門外聽到了房間裡傳來的交談聲。

“大公司出身真是了不起啊，聽說高允珠在A班一直在教别人呢。”

“為了鏡頭？也太得不償失了吧，不怕再評級掉出A班嗎。”

“C位選拔是練習生内部投票，肯定是在拉票吧。”

都算有點道理。為了鏡頭，為了人設，為了拉票，其實還有一點作家的授意。高允珠被叫到走廊，作家交代她去幫一下跟不上進度的日本練習生，說話的時候目光還注視着坐在地上的宮脅咲良。

當節目組的提線木偶也無所謂，被額外的教學任務占用了個人練習時間也無所謂。說是生存節目，也不過是一場真人秀。高允珠靠在牆上跟從更衣室出來的兩個C班練習生對視，後者露出尴尬的微笑，欲蓋彌彰地說允珠xi剛到嗎，進去吧，裡面沒人在用了。

“謝謝。”她直起身，語氣淡淡，說是的，我剛到呢。

換了衣服回到練習室。已經是深夜，隻有幾個韓國練習生還在練習。她對李佳恩點點頭，活動着關節開始熱身。

一直跳到天際隐約開始泛白，她躺在地闆上想休息一會，結果睡着了。李佳恩叫醒她，說允珠回宿舍睡一會吧，她說不行……站起來想繼續跳舞的時候搖晃了一下，李佳恩扶住她，說去吧，我一個小時之後叫你。

确實太困了，她乖乖點頭，遊魂一樣回了宿舍。連爬上床的力氣都沒有，剛倒在下鋪崔藝娜的床上就睡着了。李佳恩叫她起床的時候剛好是一個小時。下樓梯的時候，她們還從狹小的窗戶裡看到了日出。

在荒郊野外的拍攝基地，灰暗的地平線處能看到有隐約的光亮，然後是耀眼的日光一下躍出來，照亮了李佳恩的側臉。

“天亮了。”

“去吃早飯吧。”

高允珠隻吃了半碗沙拉就沒了胃口。拍攝基地裡隻有速溶咖啡，她接了杯熱水，往裡面倒了五六包才停下來。布置好的攝像頭轉了幾下，對準那杯黑漆漆的咖啡。高允珠對着鏡頭比了下大拇指，把那杯和泥漿沒什麼區别的固液混合物一飲而盡。

她開始練習。

“允珠一直戴着這個戒指呢。”

在早飯時間兩個小時之後，高允珠去洗澡。浴室人很少，她故意選擇這個時間點錯開高峰期。在浴室還遇到了宮脅咲良，後者大概也抱着同樣的想法，見到高允珠的時候笑着跟她打招呼，還指着高允珠左手食指上的戒指用不太純熟的韓語努力說着。

“嗯，漂亮吧。”她獻寶一樣把手指伸過去。宮脅咲良配和地握住她的手仔細看着，說确實很漂亮呢。

洗澡的時候，高允珠順手把戒指放到了肥皂架上。她用的還是宮脅咲良帶來的洗發水，清新的植物香氣比節目組提供的洗發水好聞了幾百倍。沖完頭發上的泡沫，高允珠睜開眼睛，發現肥皂架上的戒指不見了。

到處都找不到，連排水網都找節目組借來螺絲刀撬開了。還發現了藏在排水網間隙放在防水袋裡的一個手機，可能是之前的選手留下來的。宮脅咲良也幫她找着，問她很重要嗎。

“不能丢的。”

最後還是沒找到戒指。高允珠心情灰暗地繼續練習着。節目組開始拍攝給家人打電話的環節，她拿着手機，聽到媽媽聲音的瞬間就覺得眼淚要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媽媽……”

“哦。”媽媽應着，說我的女兒，吃得怎麼樣？

“不好吃。”高允珠看了眼攝像機後的pd，很是怨念：“隻有沙拉和三明治。”

“哎一古，我的孩子，等你回家了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媽媽哄着鬧别扭的女兒，又問：“怎麼樣，累嗎？”

“……有點。”高允珠手指狠狠掐進掌心，深呼吸努力壓抑着想哭的沖動，但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她一手捂住眼睛，也不顧電話還沒挂斷，去擋鏡頭說别拍了！

電視台的家夥們無動于衷，甚至又過來個pd對着她拍。她幹脆轉過身面對着牆哭。作家哭笑不得，說允珠啊，轉過來，還在拍攝呢。

高允珠根本不理。媽媽的聲音又響起，在客氣地替高允珠道歉，說這孩子還不太成熟，給您添麻煩了。她直接挂了電話，說不要拍我哭！

“為什麼？”作家苦口婆心地說：“哭的鏡頭也很重要啊，任何一面都要展示給國民制作人，這樣才能讓他們更了解允珠，不是嗎？”

“……讨厭。為什麼人們喜歡看别人哭啊。”

不管作家怎麼說，她就是不肯面對鏡頭。最後作家長歎一聲，失望離開了。

房間門又被悄聲推開，進來的是李佳恩。她就在隔壁房間拍攝，大概是聽到了些什麼。高允珠還坐在地上，胡亂擦着臉上的眼淚。肩膀被抱住，她把臉埋到李佳恩肩上。

李佳恩拍她的背，說沒關系，允珠辛苦了。

在哭的時候聽到安慰，反而會哭得更傷心。她抽噎着重複真的讨厭。李佳恩說好，他們都走了，攝像機我在幫允珠擋着呢，不會拍到你哭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