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zone的拍手會一天有六部,分别是兩部個拍、兩部組拍和兩部個人簽售。
第一部的個拍開始不到十分鐘,高允珠已經有點頭暈眼花,隻是站着好像比拍攝和練舞更耗費體力。當然會社準備了椅子。但因為剛開始,其他成員們都元氣滿滿地站着營業。高允珠另一隻手摳着掌心,和粉絲握手、十指相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又堅持了幾個人,終于坐了下去。
比起簽售,拍手會的時間更短,每個粉絲大概隻有十幾秒的交流時間。幾乎是争分奪秒,還沒握住她的手就開始下訂單。“釣てください”(請釣我一下), 這句話算是定式,她聽到會wink一下、比個心或是飛吻。“請鹽我一次吧”,也有人這樣說,花了點時間高允珠才理解:“……嗯,不要。”
“可以罵我嗎?”更不得了的請求來了,畏畏縮縮的樣子,看上去還是高中生。高允珠說你是笨蛋。高中生被工作人員推走前還一臉茫然錯愕,高允珠看他很受打擊的表情笑到不行,下一個粉絲過來時很開心地吐槽着,說歐尼聽到了吧,真的很離譜呢~
剛好是跟着過來的韓國粉絲,聽到了全程,說果然日本人很奇怪。
“也不是的……歐尼不要這麼講啦!”
韓國粉絲,有的在鬧脾氣,說我不喜歡日本。
“為什麼呢?”
“不想讓他們碰你的手。”
“那歐尼把我買回家吧。”
工作人員開始催促移動,高允珠勾了下那位的掌心,說我們韓國見。
女粉絲數量比想象中多。和韓國的女性粉絲不一樣之處大概就是……日本粉絲的女子力更高?大多穿着薄薄的羊絨大衣和魚尾裙,妝容精緻。“yo醬!”從聲音開始就很可愛。幾乎全都做了美甲,沒有長甲片,但顔色都是紅色系,說是yo醬的應援色!
日本粉絲格外在意這些,她面前的隊伍裡,很多人也穿了紅色的衣服或是戴了紅色的配飾。“yo醬看我的耳環”,發絲被撩起,俯身給高允珠看熠熠生輝的紅寶石耳環。她被濃郁的花香包圍,說喜歡,耳環和香水都喜歡。
“允珠啊,yo醬還好嗎,”戴着紅格子貝雷帽的女孩子很擔心。眼皮上塗了亮片,一眨一眨像閃動的星辰。
高允珠說稍微有點累……可能因為最近太忙了,但是,她看着那位粉絲胸前的名牌,說:“因為mona醬,我覺得好多了。”
Staff喊着“時間到了”,開始推人,高允珠還拉着mona的手,說會再來看我嗎?mona說不出話,隻是一直點着頭。
拍手會上的男女比例大概是2:8,其實很不可思議。甚至在韓國,高允珠的男女粉絲也隻是對半開。女粉絲聚集的地方空氣清新,她心情愉悅起來。
但僅有的男粉絲是很典型日本宅男,泾渭分明地分為兩種,有的像任人踩踏的草,有的像嗡嗡響的蚊子。草一樣的男粉絲甚至不敢看高允珠的眼睛,握着她的手嗫嚅着講不出話,高允珠問和我見面開心嗎?
“嗯!”十分用力點着頭,視線依然閃躲。高允珠繼續提問:“百分制來形容和我見面的開心程度?”
“……一百!”
“那99是什麼?”
草男愣住了。Staff說“好,請下一位來吧”,高允珠說下次見面要告訴我哦。
而蚊子就煩人多了,從眼神開始。直勾勾盯着高允珠的臉,又掃到她的胸。高允珠跟他擊了下掌,敬業地撐着笑容。蚊子問yo醬最近有見男人嗎?她說有啊,我正在見你。
過了一會,不出意外地,蚊子男繼續出現在她面前,說yo醬,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交往的人。
“哦,”她理解了,微笑起來:“跟我交往吧。”
又被推走。過了一會蚊子又來了,直接問你和李馬克交往過嗎?沉下臉皺眉看向工作人員,被請了出去。
草男就在蚊子後面,高允珠問想好了嗎?
“嗯。”他點着頭,依然不敢看高允珠:“99是現在。因為我隻抽到兩張券,沒辦法再和允珠見面了。”
“對不起。一直都是你們努力來見我,真的很感謝。你對我有什麼期待嗎?”
“我希望你能開心。”
這句話她今天聽到了很多次。美好的祝願,很真誠,大多粉絲隻來得及講這一句話。而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則是“Yo醬手好涼啊”,聽到後她會故意落寞地說對不起,裝作要抽出手,有的粉絲會接梗,用力拉住她的手,說我給你握着就不冷了;有的人呆愣愣地,她再反握住,說要握住我的手才行。冰涼的手短暫被留下點熱量,不久又恢複到原本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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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行程終于結束的時候,高允珠隻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開了。輸入和輸出太多日語,她的語言系統混亂成攪成一團的毛線球,連造型師叫她去卸妝都下意識答了句“はい”。
底妝和腮紅先被擦去,高允珠的臉色蒼白如紙。曹柔理被吓了一跳,說歐尼沒事吧?姜惠元喂了她塊巧克力,說允珠真的不要減肥了。
“我沒在減肥啦。”巧克力在舌尖化開,糖分讓緊繃的神經慢慢放松了點:“隻是沒胃口。”
太忙了,忙到會不記得吃飯、也沒心情吃飯,敷衍地塞一點食物草草了事。公司自然是樂見其成,瘦骨伶仃的亞健康模樣才上鏡。時尚相關的工作多了起來,拍攝現場高允珠最常聽到的就是“允珠天生就适合鏡頭”,這樣的話當然是誇贊,但每次拿到便當,沙拉或是三明治後,精打細算的卡路裡,每吃一口前高允珠都會想起這些話,然後胃口更差一點,有意或是無意。
自己好像出了點問題,但不知道具體是哪裡。說起來,這個圈子裡沒問題的才是鳳毛麟角,精神科常客,靠藥物入眠、靠藥物微笑,靠藥物維持着最外面一層光鮮亮麗的皮,每個人好像都同樣掙紮着。喧鬧的會場裡有無數的粉絲,她是被追捧的偶像,但是奇異地、隻感受出了自己并沒有掌握多少主動權——粉絲可以選擇來見或是不見,偶像站在原地等待。上次來過的人這次沒來,上次還在拍自己的人這次攝像機隻對着别人,并沒那麼容易發現,而一旦注意到了,就會像紮進手指裡的細微的刺一樣,沒那麼明顯的痛感,但确實也是痛的。
鮮豔的唇妝也被擦掉。高允珠唇色也很淡,沒有一點血色,整個人像是用冰雪凝成的幻象。姜惠元托腮看向鏡子裡的高允珠,說我真的好喜歡允珠的臉啊。
造型師姐姐挖了坨面霜,滴精油後在手背上勻開,她閉上眼睛。面霜被一下下抹在臉上,高允珠隐約覺得奇怪。睜開眼睛,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前的人換成了安宥真,她手指上沾着沒塗完的面霜,憋着笑,說還以為歐尼不會發現。
造型師塗面霜會習慣性地順着肌膚紋理塗,和毫無章法亂塗一氣的安宥真完全不同。高允珠截住那隻還試圖作亂的手:“膽子大了啊。”輕松制住妹妹,在安宥真的尖叫聲和掙紮裡把面霜抹到她臉頰上。
“歐尼力氣還是很大……”安宥真扯着紙巾擦臉,語氣有些殘念。高允珠看上去體虛,纖細的手指卻能像鉗子一樣扣緊、讓人掙不開。高允珠笑了下,說天生的。
安宥真也坐到梳妝台前,造型師開始幫忙卸妝。大型團做什麼都要輪流。化妝要輪流、卸妝要輪流,更衣室也是分批使用。打歌舞台的有些衣服繁瑣而不宜穿脫,造型師會跟進更衣室幫忙整理。但拍手會的衣服更偏日常一些,愛豆自己就能搞定。
更衣室裡拉了布簾,隔成幾個更小的私密空間。私服被挂在布簾邊,領袖褶飾的雪紡飄帶襯衫、有着層疊荷葉邊的裙子被丢在椅子上,高允珠伸長手臂去拿衣服,拿過來的衣服熟悉又陌生——她今天穿的是和張元英一起逛街時買的黑色衛衣,現在拿在手裡的衛衣圖案和款式倒和記憶裡一模一樣,但顔色卻是白色。
這是張元英的衣服。
“……什麼啊。”她套上白色衛衣。而穿着她的黑色衛衣的張元英若無其事地玩着手機,看到她的時候笑得很開心:“歐尼!衣服很漂亮啊。”
“真的是。”高允珠坐到沙發上,張元英給她讓了一半位置。困頓地靠着妹妹,她說想早點回去睡覺——
但首先,不提回酒店,izone連待機室都還沒走出去。有源源不斷的人過來和成員合照,是避免不了的社交。能被帶到這裡的基本都是關系者。高允珠隻覺得自己陷入無止境的合影地獄,這是xx作家的女兒,這是xx導演的外甥……關系者們找各自喜歡的成員合照,但也少不了宮脇咲良和高允珠。就像收集角色卡片,最熱門的卡面即使不是自推也會想集齊。光是拍照也就算了,有的人探究欲過剩,用日語問了長串問題,高允珠隻當聽不懂,宮脇咲良微笑着回答,态度誠懇又滴水不漏,間隙還意味深長地看着高允珠,說允珠聽懂了吧?
“不知道呢。”
對于把難題全部抛給這歐尼也沒什麼内疚之心,高允珠挽住宮脇咲良的胳膊向保姆車走過去:“但是歐尼很厲害。”
在演藝界活動超過十年的宮脇咲良坦然收下了這個誇獎。也能察覺到高允珠走路時腳步虛浮,問允珠還好嗎?
換成其他任何一個成員問這個問題,高允珠都隻會答我沒事。但因為是宮脇咲良,好像能理解,也好像不會因為她給出的回答而動搖。她說歐尼,我有點累。
“磁帶會分成A面和B面。我們也是,偶像是A面的話,”宮脇咲良拉過高允珠的掌心,再翻過來:“生活就是B面。”
高允珠也低頭看着食指上的友情戒指,想這是哪一枚呢?她拉住了宮脇咲良的手指:“我好像沒辦法分得那麼清楚。”
“我也在嘗試。不過,如果隻是先意識到偶像不等于生活的全部,也會輕松一點。”
高允珠暫時沒能理解這句話。語法冗雜助詞過多的日語長句難度過高,但奇異地感受到了安慰。
“歐尼……鹿兒島是什麼樣的地方?”
“嗯?”
“我很好奇。下次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啊。”宮脇咲良還沒來得及回答,張元英插話進來,問在說什麼?高允珠說成年人的談話。
“什麼啊。”小聲抱怨着,張元英對這種敷衍略微不滿。上了保姆車之後,很自然地拉着高允珠坐到自己身邊的位置。“啊,你們……衣服是一樣的?”後上車的金采源看着張元英和高允珠有些詫異地說。“是生日禮物!”曹柔理搶答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