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沒被眼前可怕的怪物幹掉,反而是要因為下樓梯踩空而死嗎?
一想到我的墓碑上刻下的死因會是這種無厘頭的搞笑劇情,我就感到一種特别的力量在渾身上下燃燒。
我調動起身上所有的力量,隻為了逃避那個可怕的死亡方式。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這麼丢臉地死掉啊!
白光乍現,我因此失去了全部的視線,最後聽到的是仁川飛奔而來時皮鞋敲擊石闆路時頗為急躁的節奏,以及他驚慌失措的呼喊聲。
下一刻,我掉落在柔軟的草地上。
?
我的異能力變異了?
不應該啊,這個世界上的異能力基本上都是從出生時就具備的,一直到變成老怪物都不會變的,那麼現在這種情況……
我睜開眼睛,周圍的光線柔和,樹杈間樹陰搖擺影影綽綽,有些不真實。
我想,我大概是來到了天堂。
媽媽,這裡能遇見你嗎?
還沒等得及行動起來,我先聽到了一聲輕笑。我偏頭看去,那是一個小女孩,但也許我真的該睡了。
因為那個女孩明明白白就是我的樣子。
“你是誰。”
聽到我的話,她沒有其他的反應,就好像我的聲音沒有傳遞到她的耳朵裡。
她輕輕歪頭,笑着對我說——“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嗎?”
又是這句。
怎麼又是這句。
“你是誰。”
來啊,看看到底誰更倔,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顯而易見,我就是你啊。”
最近遇見自己的頻率好像有點太高了。
“為什麼總是你們。”
“怎麼不問問你自己呢?”
她上前一步,臉上的笑容依舊好看。
“為什麼你總是在質問自己呢?為什麼明明很生氣卻總是選擇把自己的情緒發洩給自己?為什麼愛别人不能大膽地說出來?為什麼悲傷需要抑制?”
我後退一步,也許是第一次仔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人。
她又上前一步。
“為什麼,對自己那麼狠心啊?”
“我對自己狠一點,也是對自己好一點,不然我怎麼完成我的任務滿足我的成就感?”
“可是,我很累啊,我累得想吐,每天看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沒有感動,反而感覺像是有一條蜈蚣沿着腦袋上的血管慢慢爬動,一想到今天的任務,心髒也像是正處于缺血狀态……你早就厭倦了。”
她說的是鬼話。
沒有這種事情的。
然而反駁的話說不出口,眼前這個人就是我自己,那種神奇的關聯感做不得假。
對着自己也要撒謊嗎?
真是可怕啊。如果眼前這個人是敵人,恐怕我已經要丢掉武器舉手投降了吧。
我好累啊。
為什麼呢?我也問過自己,為什麼不大膽一點點,隻要一點點就可以。
可是我真的需要嗎?那些口頭的承諾,短暫的安慰,真的有用嗎?
“你是個很棒的人哦!”——主觀臆斷,問題還擺在那裡,而且還是要我自己去解決。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種程度就算很棒的話,那我原本的目标和計劃算什麼,算我想得太美嗎。
“就算什麼都做不出來也沒關系哦!”——覺得我很閑嗎?
……
最終,我隻是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很多事情的興趣,失去了與他人共鳴的能力。
畢竟有問題就去解決問題啊,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啊。
可是我已經開始讨厭做這些事情了,簡單地去食堂打個飯而已,我讨厭那裡嘈雜的人群,我讨厭那裡單一的菜色,我讨厭機械地咀嚼。
我讨厭我的辦公室,那裡憋悶的味道令我作嘔,我也讨厭開窗開空調,風一吹帶來的隻有冷空氣空調一開,幹燥混有空調外機的塑料味鑽進鼻孔帶來胃部的痙攣。
我讨厭跟着他們出外勤,硝煙和血的味道就像被泥石流砸到,對生活懷有熱情的人抛下一切去結束另一個人的生活。
我啊,也開始讨厭這個世界了。
但是,我好像仍然對這個世界懷有期望,仁川為了讓我好好吃飯會變着花樣給我做菜,今天早上的那碗面上面卧的那個煎蛋是他做的小星星樣子。
我的辦公室每隔一星期會有一束味道不那麼刺鼻的花,有些時候是文野趁我不在放下的,有些時候是太宰治入水的時候随手薅來的……
中也和我一塊出外勤的時候會主動攬過動手這方面的活,他很少讓别人有動手的機會。
我的第二次生命,是我的朋友給我的。
我願意頂着巨大的惡心踏上一段能夠預見的乏味旅途。
因為,我的朋友真的告訴我,天是藍的,張開雙臂跑起來是能飛的,雙臂收緊好像真的可以擁抱全世界。
原來我早就在旅途的過程中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了。
視線的最後是一張笑臉。
*
仁川一個滑鏟,接住某人最珍惜的腦殼。
“太宰大人!你别死啊!你死了我要被斃了的呀!”
……有那麼一瞬間确實不想醒過來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