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取周一微笑,平日那張淡然的臉上顯出了三分調侃:“而且我可不想明天的媒體頭條變成國民偶像名私會某不知名大齡女星。”
“好過分哦,有你這麼說自己的親親姨媽的嘛?”
白鳥覺很沒正形地翻了個白眼。
名取周一卻依舊微笑着,甚至唇角的弧度都紋絲未變:“是我不對,我不該調侃某個突然消失了十來年又突然莫名其妙出現在東京郊外大馬路上的人。”
青年幾乎是咬着字節吐出話語,語氣在向來頗有溫和氣質的除妖師身上異常的重。
對此正在休憩的瓜姬和笹後都頗為理解,反倒是并不了解情況的柊有些莫名其妙。
她看了眼火藥味十足的名取周一以及仍顯得一派淡然的白鳥覺,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
旁邊的日暮老先生見勢不妙早就溜回房睡覺去了,此時日暮神社的偏廳裡就隻剩下了兩人。
在這份幾乎沉凝的詭異氣氛裡,還是白鳥覺歎了口氣,率先開了口:
“當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周一。請相信我、不辭而别這麼久并不是我的本意。”
女人神色溫和,嗓音清透,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認真注視着久未見面的親人。
而被白鳥覺這樣鄭重其事地盯着的名取周一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語氣也不自覺地緩和下來:
“那…今年年末的時候,覺姨你……”
“你想讓我陪你回家參與祭典?”
白鳥覺挑眉,神色間不由得帶上了些怪異:“「名取」……嗎?還真是陌生又熟悉的東西。”
見到女人猶豫,名取周一連忙補充道:“是的,我已經是名取本家的繼承人了,甚至在除妖界也有了些話語。”
他頓了一下,垂下眼睫:“所以…當年那些事情不會再發生了,甚至覺姨你想改回名取姓也……”
“夠了!”
白鳥覺打斷了名取周一即将開口的話。
她看着名取周一眼中的錯愕與小心,隻是笑了笑、吐出的話語卻不容置疑:
“我現在過得很好,不如說,在舍棄了某些并不必要的東西之後,我現在過得前所未有地好。”
女人揮手打斷了青年即将開口的所有話語:
“不聊這些晦氣東西了。周一,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名取家的祭典我就不參與了,但如果周一你因為族裡的污濁空氣有所困擾的話,随時歡迎到我那裡散散心。”
名取周一愣了一下。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久别重逢的親人一番,确認對方氣色很好、對于自身近況的所言沒有一絲勉強,這才勾起唇角笑起來:
“看到您還是這麼有活力我就放心了。那麼我之後具體要到哪兒去拜訪?”
白鳥覺也笑起來:“去澀谷區全向十字路吧,我的心理咨詢所開在街道末尾。哦對了,到時也讓你見見我家小悠仁。”
“小…悠仁?”
名取周一頓時挑眉問道:“是覺姨您的孩子嗎?”
青年剛剛才回溫的語氣,不知為何又略添了一絲警惕。
名取周一忍不住擔憂。
面前的女性親屬失蹤了整整十年,再出現時——獨身、沒有佩戴婚戒卻改了姓氏,現在還有個不知年歲的孩子……
這足以推斷出很多事。
一隻黑色的壁虎紋樣黑痣不知何時攀上了名取周一的半張臉。透過那雙剔透的紅眸,更襯得青年眉宇間有些沉凝。
“喂喂,你想哪兒去了?”
白鳥覺伸手在整個沉入低氣壓中的名取周一面前揮了揮,失笑道:
“悠仁是寄養在我這裡的孩子。他本姓「虎杖」,放在我這兒是因為我和那孩子的母親有些淵源。”
名取周一緊繃着的神色這才略微松緩了些,但還是不免擔憂道:“如果有什麼需要,任何方面,無論是生活還是其它……都可以盡管來找我。”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又故作淡定地描補一句:
“畢竟覺…姨您當年也很是照顧我和母親。”
白鳥覺先是訝異,後又有些忍俊不禁。
“噗、周一你這樣嚴肅都讓我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白鳥覺笑起來,忍不住像當年一般伸手揉了揉青年的腦袋:
“說實話,你這麼有負擔幹什麼?當年名取家那勞什子破事和你個小屁孩又有什麼關系?”
淺褐色的發絲劃過指隙,帶着跨越漫長時間卻依舊血濃于水的熟悉感。
女人的神色不由得越發柔和:
“這小不點兒一眨眼都長這麼大啦。”
她感慨一句:“倒是我要說,如果周一你有什麼困難…任何方面、無論是生活還是除妖,都可以來找我聊聊看。現在我回來了,你覺姨我這些年可也不是吃幹飯的。”
名取周一怔怔地看着面前娴雅溫和的長輩,腦子裡似乎徹底把女人扛着半人高行李箱在荒僻的盤山公路上亂跑的彪悍記憶删了個一幹二淨。
名取周一,痛失戳穿某白鳥義警僞裝的最好機會=v=。
“那麼,時間不早。我也該告辭了,不知道覺姨你這邊?”
名取周一看了看已經徹底熄燈陷入安眠的日暮神社,有些歉意道:“不然我還是趁夜開車把您送回去吧。”
“不用,我之後還要趕去仙台一趟。而且現在已經在市區了、等下我自己打車去機場就好。”
白鳥覺揮揮手:“如你所見,我可是剛度假回返,還趕着回家喘口氣。”
名取周一當然早就注意到了女人一身比起東京來說更加清涼閑适的度假裝扮,聞言不由得也笑着搖了搖頭:
“看來覺姨您這場假度的也很是精彩啊。”
“别笑我了。走吧,我還趕着接我家小悠仁回去。”
白鳥覺站起身來,拍拍名取周一的肩膀,打了個哈欠。
兩人幫着關上了大門,并在日暮神社門口道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等人走遠了,一直随侍在名取周一左右的大妖「柊」才忍不住顯形問道:
“不知道白鳥女士她當年……”
淺褐色頭發的青年沒有回答,隻是扣上了頭上的漁夫帽。
還是身為名取周一的第一隻式神的「笹後」摸了摸自己的羊角,抱着手臂道:
“她啊,一個超可怕的女人。不過倒是一直很關照周一少爺。當年赫赫有名的大除妖師-名取覺被廢了全身血脈術法從家族中除名的時候,少爺還哭得超級傷心呢。”
“笹後!”
名取周一警告地微笑。
“知道了知道了‘不許說阿覺的壞話’,對吧?”
笹後聞言很無語地嘟囔:“我還以為您一口一個長輩地叫着,是徹底死了心呢~”
話語最後,伴随着名取周一輕輕的一聲歎氣,
“畢竟……十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