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發被摸了摸,身子一下子就清爽輕盈了許多,阿月對她說:“好好休息。”
綠潇“嗯”了一聲,忽然難過起來,說:“阿月過得怎麼樣?”
“很好呀。”阿月的聲音也模糊了。
綠潇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她還想道歉,還想讓修月走之前去看望那些弟子,還想讓修月常回來看看竹林……
但她隻能輕輕說:“……那就好。”
那就好。
隻是再次蘇醒時,人間大變,那些在記憶裡的人、妖,全都模糊不堪。綠潇與岑相竹結識後,詢問了人間大事,再一倒推年日,便知曉,故人皆逝。
短暫低落後,綠潇釋然。
大概正是因為記不清了,才能那麼快地釋然。
但是沒想到,暌違數百年,故人還能相見,靈息再觸,重逢的喜意早被難過給淹沒。
綠潇後知後覺,她以為無所不能的阿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很多苦。
而自己忘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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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月收回手,看着又是以淚洗面的綠潇,沉默良久,她走上前,抱了抱綠潇。
即便她早忘記了這一切,但看着綠潇記憶裡的阿月,還是能感受到本該屬于自己的模糊的複雜的情感。
不過……她以前居然那麼冷酷嗎?在綠潇的記憶裡,真是鮮少見到修月的笑意。
在那之前經曆了什麼?
再苦想也無果,修月輕聲道:“我沒死,不要難過。”
綠潇的淚意稍止,意識到修月是用了記憶裡的那句話,破涕而笑。
修月撤開身子,拍拍綠潇的肩,然後說:“我的原形是石頭。”
這又是回應綠潇以前的話。
修月說完,疑惑道:“我當時為什麼不願意告訴你?”
綠潇揉揉眼睛,說:“那能看看你的原形嗎?”
“恐怕不行,”剛拒絕,修月瞧見綠潇瞬間垮敗的神色,解釋道,“石生靈識,再化人身,比活物要多一步,異常艱難,不是我不願,是以當下情況,我怕變回去,就變不回來了。”
提及此事,綠潇才收拾好的心情又灰敗了,說:“發生了什麼?”
修月難得遲疑了,雙目一轉,對着一株竹愣神,許久,她有所保留地說:“被囚禁了數百年,像是死了幾遭,又活了過來,靈力被壓制,記憶全失。”
綠潇聽完,眸中碧光更甚,似怒似悲,“那我幫你恢複靈力,讓你親手殺了仇人。”
這幾天的修養,讓修月知道靈力恢複的關鍵根本不在外部的調理,而是要把那鎮妖陣解開才行。
一日不解,它加諸身上的束縛便更深,終有一天,會勒進血肉魂息,再也掙脫不開。
修月說:“多謝你,但靈力恢複還是得靠我自己來,至于那個人……我會讓他得到報應。”
綠潇也隻得點點頭,懇切道:“眼下重逢,你也知道我待的地方,若遇到麻煩,盡管來找我……沒有麻煩也多來找我。”
雖然重逢,但數百年未見,一方毫無記憶,相處起來還是有點生分了。
綠潇撥了撥自己的袖子,又補充道:“你……你接下來是有什麼計劃嗎?”
修月面露遺憾,淡笑道:“有些急事,我今晚就得離開了。”
綠潇一頓,随即說:“願你一路順風,若是有閑了,來竹笑玩。”
修月說:“那你呢?”
綠潇:“嗯?”
修月說:“你打算,一直待在玉帶竹海嗎?不回妖界看一看?”
綠潇聞言,撫了撫發,說:“或許等小竹子百年之後,我會回去看一看,你想回妖界嗎?”
“嗯。”其實沒有多強烈的欲望,但修月迷失在往事中,綠潇記憶裡的她也隻是有五六年的片段,太短了。修月是妖,她想,若是要尋根的話,總該去那兒走一走的。
竹林之間有了響動,岑相竹走了過來,說:“原來你們在這。”
岑相竹徑直對修月說:“謝師弟升上内門了。”
修月聞言睜大眼睛,“升上了就好。”
岑相竹道:“那小子一臉落寞,我問了才知道,他以為修月走了。他被孟承平喊去,我就先找過來了。”
綠潇說:“算雙喜臨門嗎?”
岑相竹:“?”
岑相竹看着面前二妖似乎有了什麼秘密,眯了眯眼,繼續對修月說:“你沒走,他肯定會更高興。”
竹風起落間,又有一道腳步聲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