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的教室裡,頭頂的風扇正吱呀吱呀地響着,寂靜的環境裡隻聽得到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
正逢初夏,天氣早已悶熱起來,同學們此時都換上了清爽的夏季校服,除了姜争。
不管天氣有多熱,她永遠都套着一件校服外套,别人問起,她也隻說是因為體寒怕冷。她向來為人冷淡,再加上出挑的樣貌,漸漸地,班上的同學逐漸對她有了一些微妙的想法,導緻她從入學到現在,沒交到一個朋友。
當然,她也不希望有朋友。
對她來說,這些美好的情感是一個奢侈品。
因為3班是尖子班的緣故,這些好學生們,都在安靜無聲的埋頭苦幹。
除了教室的最後一排————
此時突兀地升起了一隻手,它用力一甩,将一個小紙團仍了出去,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弧線,最終砸到了姜争頭上。
是誰!
姜争正在全神貫注地研究着數學大題,已經快要解出來了,卻突然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小紙團打斷了思路。
她有些憤怒地左右環顧着,發現大家都在專心緻志地做着題,于是她朝後一看,曾毅正斜倚在椅子上,翹着一隻二郎腿,朝她嬉皮笑臉。
“hey!”在姜争對上了他的目光後,突然地大聲一叫。
他這一叫,讓原本寂靜的教室打破了平衡,吸引了全班人的視線,不過姜争知道自己可惹不起他,他是實驗中學出了名的“年級老大”,因為家裡有關系,上一個月把教導主任打了都沒受處分。于是,姜争想也沒想就準備息事甯人,她撤回了自己的目光回到了題目上,像沒事人似的,悶頭做題。
“叮鈴鈴......”
過了好一會兒,下課鈴聲響起,姜争正準備收拾回家,剛準備起身就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拽住了,她朝後一退,曾毅就這麼的出現在了她的課桌前,皮笑肉不笑地對她說:”剛剛怎麼不理我?“沒等姜争開口,他便拉開了書包,“嘩啦啦”地将書本全都倒了出來,威脅地說道:“作業幫我做完,其他的書收好了放我桌上,要是沒做,或者被老師知道,你就完了!”話畢,他收起了指着姜争的手指,一個轉身就換了副面孔,和班上其他幾個混混們左右擁簇着走了。
周圍看熱鬧的,都在竊竊私語,有笑聲有說話聲,姜争就當一概沒聽見,在所有的目光中安靜地整理好了一切,默默的離開了教室。
走出了校門,路經了一條商業街,在拐進一條近路後,便走到了小區樓下。
姜争停頓了一下,因為每次回家,她都要鼓足很大的勇氣,她胳膊上的舊傷還沒有好,不想再添上新的。
“喵。”黑暗中想起了一聲貓叫。小區的流浪貓在看見姜争後,都簇擁着上來,一個個的都争先恐後地扭着,毛茸茸的身子在她的腳下打轉,非常治愈。于是她放下了書包,拿出了早上留着的餅子喂它們。
姜争習慣了沒有心情的日子,就這樣挺好的,大家都認為她不懂人情,其實是實在沒有多餘的感情輸出,從她的媽媽抛下她之後就這樣了,自己像一個沒人要的野種。
過了一會兒,她想起了今天還要做雙倍的作業,便失魂落魄地開始起身回家。
等走到了樓梯口,她才想起自己的書包落在小貓那了,心想好在是晚上,得趕快拿回來,要是把曾毅的作業本弄丢了,可又是一堆麻煩事。于是,她又折返了回去,去找她的書包。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奇怪!姜争心想,自己走了才沒一陣,貓怎麼沒了。正等她彎下腰拿起書包的時,突然出現了一個男生的眼睛和她對視了一下。
她吓的往後連退了幾步,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早化作一團黑影溜走了。
怎麼回事?人呆在這裡幹什麼?姜争快速地檢查了下她的書包,發現沒有遺失任何的物品後終于放心了,還好沒有弄丢曾毅的作業,也是,誰會拿作業呢?沒出事就行,至于其他的暫時可不予理會。
姜争在家門口駐足了一陣,等她深呼了一口氣後,悄悄地打開了家門。她小心翼翼地換了個鞋後,徑直地走進了房間。
“小兔崽子!”姜國維突然野蠻地将她房間門撞開,“你老子在客廳坐着,沒看見啊?!”
一聲怒吼後,姜争拉開書包的手頓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她便接着從書包裡拿出了作業本,一副完全要寫作業絲毫沒被打擾的架勢。
“喂!”姜國維看見了她一系列的動作後沖了過來,她知道,他又要開始了。
自從蘇小曼走後,姜國維也沒把賭博戒掉,後來因為廠子賣了,便開始到處打零工,從之前風光的老闆,地位一落千丈,還逐漸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廠子沒了,老婆跑了,還不時的被人追債,于是他便把自己失意的人生發洩在了姜争身上。
“你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不感恩戴德,連tm尊重也沒有,跟那個臭婊子一樣不知好歹!”
聽到他提起了媽媽,姜争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盯着姜國維看着。
初二的姜争已經有168了,姜國維說的沒錯,她随她媽,不僅是個子,還有她出衆的五官,但不同的是,蘇小曼的眼裡是充滿溫暖且讨好的,而姜争的眼裡卻隻有刀一般的鋒芒。
“你少提我媽!”姜争不喜歡姜國維提她,每次一提到蘇小曼,她的心總是在隐隐作痛,她分不清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恨她所以不想聽到關于她的一切,還是在維護她不想她受到任何的侮辱。
當然,她這一句說完,必然是要付出代價的,姜争怒目圓睜,望着姜國維,姜國維看着和那個臭婊子差不多的臉,頓時就火冒三丈。
“啪!”一個巴掌甩了過去,姜争被打蒙了,然而姜國維卻還沒解氣,他一頓連踢帶踹地往姜争身上招呼。
“你們都白眼狼是吧!”
“都那我當冤大頭呢?啊?!”
“吃我的!穿我的!還想騎在我的頭上!”
......
姜争告訴自己,要保持深呼吸,這樣的痛經曆了太多遍了,一會就過去了,馬上就沒事了,今天連最後的大題她解都出來了,又有了進步,這樣下去,她一定能上重點高中,她要考出去,她要從這個家出去,她想穿裙子,她不想身上總帶着傷,她想幹幹淨淨地站在陽光下,她想變得強大,她不想總是有人動不動就能欺負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姜國維終于停止了,在狠踹了一腳姜争作為收尾動作後,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房間。
姜争緩了一下,把護頭的胳膊拿了下來,随後,她慢悠悠的起來又坐在了椅子上,打開了課本,繼續着她的學習......
第二天早上,姜争準備出門上學,在換鞋的時候順便拿走了鞋櫃上的25塊錢。這是她一天的夥食費,姜國維每天都提前放在了鞋櫃上,有時候多有時候少,多的時候不超過50,少的時候也隻有一兩塊,所以姜争習慣了攢錢,以免發生突然不夠的情況。至于那些喂貓的食物,也是從牙縫裡摳出來的。
在走過了一段路之後,姜争來到了教室。
距離早自習開始還有20分鐘的時間,大部分的同學都還沒有到,她今天是故意早一些來的。她從書包裡拿出了曾毅的作業,放在了他的課桌上,他沒來,就能盡量減少和他的正面沖突。
過了一會,同學們都陸陸續續的來到了班裡,曾毅也到了,但是他看也沒看姜争替他寫的作業,便趴在了課桌上開始呼呼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