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熠河眼睜睜地看着姜争從自家大門内進入,直面自己的父親。
申志東望着她,像是在透過她看一個久别重逢的朋友般,“你和小曼長的真像,可你的眼睛卻比她淩厲很多。”
姜争知道,面前的叔叔或許和媽媽有着不淺的淵源,于是她禮貌地問道:“叔叔,這次我來是有事要問你。”
申志東聽後點了點頭,接着對王姨說道:“将這位小姐帶到書房,我随後就來。”說完後,略一停頓,轉而對還站在門口的申熠河說道:“你也跟着來。”
申熠河當下感到有些詫異,但轉頭便和姜争一起,去到了父親的書房裡面。
過了一會兒後,申志東進來了,他注意到父親重新換上了一套考究的西裝,筆挺地邀請他們坐在了茶桌對面,壺裡的水正燒的滾燙,在蒸騰的蒸汽中申志東開始了今天的對話。
“姜争,我早就認識你了,在你還在小曼肚子裡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姜争注意到,面前的申叔叔對媽媽的稱呼總是很親昵,這也暗示他們之間可能是有着不一般的關系。
她拿起了茶杯,細細品嘗了一下,初入口時微苦但馬上便回甘,她雖沒怎麼喝過茶,但也知道,申叔叔這裡的茶一定是很好的。
“我媽媽離開我的時候我還小,所以有些事情我不大清楚,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在記挂着她,所以,我想請申叔叔和我說一下我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所有的過去。”
申志東聽後,在氣勢上便馬上卸下了防備,常年緊繃的他此刻正用一種閑适地姿勢坐着,他低下頭微微回味了一下,嘴邊還印着一絲似有若無地淺笑:“熠河也在,我想我應該從頭開始講起了......”
申熠河的媽媽叫做林海瑤,當年她和蘇小曼同在“金馬”商K内做事,因為倆人性情相投,再加上都是仗義直言的性格,因此一來二去的便成了朋友,那時候申志東的事業可并不像現在這麼成功。
他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爸媽分别是醫生和大學教授,所以上學時的好成績自然是不在話下。他本來應該安安穩穩地跟随父母的步伐,繼續繼承着父母的衣缽,或是醫生或是繼續讀書深造,可年輕的申志東卻不這麼想,他不顧父母的反對,叛逆地想要出去闖蕩,于是便在這種情形下開辦了公司創業,先開始這條路走的是千難萬難,但在一次招待客戶時,去了“金馬”,在那裡,他碰到了林海瑤。
倆人一見鐘情,并在倉促中結了婚。
申志東的父母得知後,差點氣吐了血,因為他們這種家庭,是萬萬不能接受兒媳婦是一個幹“商務公關”的行業,他們甚至覺得申志東這樣做,是在敗壞門風,并因此發話:“隻要我們活着,就别想踏進申家的門。”
對此,申熠河隻是一笑置之,那時候他還不是現在這樣沉穩的性子,他隻是毫不在乎地更加握緊了林海瑤的手,問她害不害怕。
而林海瑤隻會比申志東更灑脫,她斜睨着雙眼嬌嗔着說:“上刀山下火海都算不得什麼,更何況隻是結個婚。”
說完後,申志東便愣住了,等反應過來後就抱起她,連轉了好幾個圈,大街上無數的行人都在看着他們,但他倆卻沉浸在了這份旁若無人的幸福裡。
可有一天,申志東的公司卻出了一件大事。
原因是近期申志東接到了一筆大訂單,因為經驗不足所以滞留了工期,而物流老闆又是個欺軟怕硬的人,見申志東是個年輕人,便态度極其嚣張,直稱不能配合,而客戶那邊又在急着催貨,這一下,便把申志東推到了兩難的境地。
雖然他從未開口,但林海瑤及其聰明,她看出了自家丈夫近期的愁眉未展,因此便拉着蘇小曼去解決這件事。
蘇小曼一向為人仗義,是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類型,心思活絡口條也順,因此她倆一配合,于3天内便說服了物流老闆,解決了貨物的滞留問題,也是在那個時候,申志東發現了蘇小曼的經商能力,因此發出了去他公司工作的邀請函,但在這時,蘇小曼婉拒了,認為隻是幫了一個小忙而已,又何足挂齒,因此,讓她來上班的想法也隻能作罷。
可那次事件後,申志東的生意開始越做越大,生意也漸漸有了起色,有時候人手不夠林海瑤就上去頂上,那段時間,公司裡的訂單像雪片一樣飛過來,夫妻倆雖然累,但也樂在其中,直到有一天,林海瑤因為操勞而暈倒在了公司裡,把申志東急得團團轉,送進醫院後才發現,原來她早已懷孕3個月了。
聽到這個好消息的倆人,自然是喜不勝收,申志東叫她要多休息、少活動,但林海瑤不聽,非得在公司裡幫忙,申志東見拗不過她,也隻能作罷,可時間長了,申志東還是擔心她的身體,于是便再次邀請蘇小曼過來,可蘇小曼依舊婉拒了,但這次的緣由卻無法辯駁,因為她也懷孕了,即将要結婚并幫自己的丈夫打理服裝生意,于是,讓她來公司工作的想法便隻能作罷。
一晃又是幾個月過去了,林海瑤即将臨盆,但因懷孕期間疏于被照顧,因此生産過程及其艱難,在病房外等候的申志東與蘇小曼,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但更大的困難卻在後面,林海瑤在最後關頭羊水栓塞了,最終因生産去世。
姜争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有着一股如高山般穩健的氣質,但提及亡妻的死時,像突然幻化成為了一個無助的孩子,看着他绯紅的雙眼,連姜争也不免動容。
“熠河,我從小就對你嚴厲,實際上我知道是爸爸的錯,你長得和你去世的母親幾乎一模一樣,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無法走出來,對不起......”
一旁的申熠河久久沒有說話,姜争扭過頭去看了看,發現他正低着頭,看不清全臉,但一滴滴的熱淚卻滴在了茶桌上,晶瑩的晃眼。
“說對不起又什麼用!”申熠河“騰”的一下子便站了起來,身後的凳子也應聲倒地,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他對着申志東,爆發了這麼多年來隐忍的怒氣,“這就是你這麼多年來你冷落我的理由嗎?你想媽媽沒有人說你錯,可是我呢?你想過我嗎?我從小就沒有受到過父母的關愛,起碼媽媽沒了我還有爸爸,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做爸爸的?你有給過我關心與愛護嗎?有給我講過睡前故事嗎?有帶我去過遊樂園嗎?有安安靜靜地陪着我出去玩過哪怕一次嗎?沒有!一次都沒有!你有的隻是對我的逃避、指責,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我無數次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你親生的,你知道我内心的憤恨嗎?今天你總算是告訴我了,我的确是你親生的,但,你還不如不說,等同于我的出生就奪走了媽媽的生命,我始終是個不配活着的人!”
“熠河!”姜争見他咆哮着,完全失掉了平日的謙遜與溫和,說出的話也越來越過分,便開始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他,也是這一聲呵止,讓申熠河漸漸恢複了些許理智,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這麼多年,我不知道我這個兒子做的有沒有讓你滿意,總之,我也算是盡力了,以後,我做出任何的決定都不再将繼承你的意志,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也别來管我!”說罷,便拂袖而去。
姜争想上去拉住他,但卻被申志東攔住,“随他去,不打緊的,我們父子之間,原是我虧欠他們更多,是我的錯。”
“叔叔,我覺得......”姜争想出口安慰一下面前這位長輩,他畢竟也是媽媽的故人,但被申志東制止。
他擡了擡手,示意姜争不用再說更多,随後整理了下情緒,聲音稍有顫抖:“不說了,讓我繼續說你媽媽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