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瑾挂斷電話後便坐最近的航班回來了。
不單是因為電話中的伊薩克提到埃文跟他表白的事,而是他隐隐表現出來的不安和焦慮讓俞瑾感到擔憂,就算如今隻是苗頭,他也無法放任伊薩克情況變得更糟糕。
飛機落地後俞瑾回到住處已經是第二天淩晨一點。
進屋後俞瑾打開玄關的燈便發現了屋内有人居住過的痕迹,不用想,肯定是伊薩克。
環視一圈,俞瑾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這小子還記得每天來打掃衛生,隻不過也就光給自己掃地了。
俞瑾無奈搖搖頭,這亂丢的習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他将沙發上随意丢的外套挂了起來,又撿起地上的抱枕放好。
聽到動靜的伊薩克迷迷糊糊地從房間裡走出來。這段時間他開始失眠了,在朋友的合租屋根本睡不着,于是他才來小叔叔這的。
盡管俞瑾不在,但是住在這,住在小叔叔專門給他準備的房間他依舊能感覺到安心,睡得也能更好些。
等看到俞瑾後本來半夢半醒的伊薩克眼睛瞬間睜大了,他滿臉驚喜,“小叔叔!”他完全沒想到俞瑾會回來,興奮地沖過來一把抱住俞瑾。
俞瑾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金發,“我吵醒你了?”
察覺到頭頂溫柔的觸感,伊薩克臉色爆紅,他後知後覺松開手,尴尬地搖搖頭,“不是。”心中懊悔不已,他剛才怎麼就沖上去抱住小叔叔了?明明自己都快成年,已經不能像小時候了!
俞瑾低頭看着伊薩克窘迫的臉頰,比起剛才無精打采的樣子倒是多了幾分生動,擡手捏了下他的臉頰,溫聲,“去睡吧,明天我送你去學校。”
明天是周三,伊薩克還得去學校上課,這裡和伊薩克的合租屋比起來距離學校更遠些。
伊薩克本該拒絕的,畢竟自己現在已經二年級,他的朋友們都是自己騎自行車上學的,就連平時他也是自己騎自行車去學校的。要是還讓家長接送多沒面子啊……
但聽着俞瑾這溫和的話,伊薩克隻覺得心頭的煩躁似乎有一股清泉流過,輕而易舉便撫平了這段時間那股難挨的煩悶,送自己的可是小叔叔耶,他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難得的,伊薩克昨天晚上并沒有做夢。
他是被鬧鐘吵醒的,醒來後他還沒有回神,睜着困倦的眼睛盯着天花闆看了好一會兒,他不停地打着哈欠,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現在是實現和夢境。
伊薩克混混沌沌地想着,他昨晚好像看見小叔叔回來了……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随即便是俞瑾溫潤的嗓音,“伊薩克,起床了。”
伊薩克意識猛然回籠,是真的,小叔叔真的回來了!自己隻是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他就趕回來了!“好的!”
想到這,伊薩克腦海中的瞌睡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以最快速度套上衣服褲子,穿着拖鞋便跑出卧室。
餐桌前,俞瑾正低頭細緻地擺着餐具,聽到動靜後他偏頭往伊薩卡的方向看了眼,看到他這副冒冒失失的樣子後,眼中浮現無奈的笑意,下巴朝衛生間的方向點了下,“去洗漱。”
伊薩克滿臉雀躍,頭點得很快,下一秒收起叛逆乖乖去洗漱了。
吃過早餐俞瑾簡單地收拾後便送伊薩克去學校。
伊薩克抱着書包坐在副駕駛上,一路上叽叽喳喳聊着最近學校發生的事:在生物課上某位不合拍的同伴差點因為一點小事吵起來被老師罰站、和喬納斯去買面包沒有買到心儀的口味換了家店結果踩雷、與幾個朋友踢球時馬赫迪一腳把球提到對方頭上……
然後又追着俞瑾問東問西,在得知俞瑾接到自己電話就從泰國回來後,這些天來的無措和煩躁都化作了感動和委屈,悄悄紅了眼眶。
其實小時候,其實在伊薩克父母還沒有分開的時候,他也不是現在那麼孤僻沉默的,他也曾調皮搗蛋聒噪得讓父母頭疼,但漸漸的,母親整日去教堂、父母的争吵和忽略,讓他越來越不愛說話,越發沉默了。
他不再和父母交流;真心朋友也就那麼幾個,但就算有朋友,很多事伊薩克并不會和他們說,他總是顧忌很多,害怕不合群,害怕别人一樣的眼光、害怕被朋友們讨厭甚至是抛棄。
因此伊薩克總是将情緒憋在心裡,唯有在俞瑾面前,他才能做個肆無忌憚的孩子,随意表達自己的感受而不用擔心其他。
因為他知道,自己小叔叔一定會包容自己、支持自己。
想到這,伊薩克心裡又忍不住發酸,明明小叔叔都能做到,自己的父母卻隻會忽略……
剛開始還叽叽喳喳的人突然沉默下去,俞瑾如何能不感受到異樣?他偏頭看向閉眼靠在副駕駛上的伊薩克,他偏頭迎着窗那邊,隻露出他被金發掩蓋下的半張臉,似乎睡着了。
但俞瑾知道他沒睡,剛才他注意到了小家夥微紅的眼眶,他默默調高了幾度車内的溫度。
車子在校門口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停下。
果然,車剛停下,俞瑾便看到伊薩克睜開了眼,他都沒看俞瑾解開安全帶抱着書包就要走,“小叔叔,我走了。”仿佛後面有人追一樣快速下了車,要是讓小叔叔知道突然哭了也太丢人了……
這番舉動看得俞瑾哭笑不得,他看了眼副駕駛上落下的毛線帽,搖下車窗喊住了伊薩克。
聽到俞瑾的聲音,伊薩克腳步一頓還是停住了。小叔叔一向貼心,的确是選了個不顯眼的位置,但是他那輛車太不顯眼了,本來就有不少人注意到這了,這下子人更多了,伊薩克甚至注意到不遠處的埃文都看過來了。
伊薩克無奈歎了口氣,又有幾分預料之中。
果然,這麼多年都是這樣。
習慣了。
他甚至還有閑心思想,說不過明天學校裡談的就不是自己是不是同性戀的事了,而是自己和小叔叔的“绯聞”了。
伊薩克突然想笑,心中對遠在泰國的Ren升起幾分愧疚,小叔不好意思了。随後他快步折返到俞瑾的車邊,滿臉寫着詢問,似乎在問俞瑾什麼事。
俞瑾笑着睨他一眼,捏着毛線帽的手從駕駛室探了出來,提醒,“帽子都能忘,不冷啊?”這麼冷的天能把帽子也忘記了。
伊薩克“哦”了聲,随手就将帽子套在了頭上。
看着伊薩克這毛手毛腳的動作,俞瑾無奈,明明怎麼看都是個小孩子呢,實際已經到了為感情苦惱的年紀,“低頭。”
伊薩克沒覺得什麼不對勁,乖乖低下頭。
俞瑾幫他戴好帽子,屈指不輕不重敲了敲他的額頭,似笑非笑,“都多大了?不用着急。”
伊薩克摸了摸後腦勺,後知後覺有些臉紅。
“去上學吧。”俞瑾眼中笑意淺淺。
伊薩克“嗯”了聲,然後背着書包走了。
俞瑾在車内看着伊薩克離開的背影,見他到校門口被三個好友叫住了,原本一個人的背影瞬間熱鬧起來,四個人勾肩搭背高高興興地走了。
這一幕讓俞瑾忍不住笑着搖搖頭,剛準備啟動汽車離開,突然瞥見一道直勾勾的目光。俞瑾定睛一看,正是埃文。
他就站在校門口旁邊的一棵樹下,随意地将背包甩在肩上,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深邃帥氣的五官沒什麼表情。
等下,這目光……
俞瑾饒有興緻地挑了下眉,這小子,還真把自己當情敵了?
想到這,俞瑾幹脆下了車,他走到埃文面前,先聲奪人,“聊聊?”
埃文并不怯場,“好啊。”聊就聊!
俞瑾回家沒多久,手機裡便彈出了一條消息,來自伊薩克的父親,他想邀請俞瑾和伊薩克一起去參加聖誕節在教堂舉行的音樂會……
俞瑾沉吟片刻,偏頭看了眼伊薩克房間的方向片刻,低頭回了條信息。
關于埃文跟他表白的事,伊薩克并沒有說太多,盡管他直言那天并未回應埃文,但俞瑾能感受到他的動搖,毫無疑問伊薩克動心了。按照俞瑾對伊薩克這個小家夥的了解,恐怕心軟是遲早的事……
俞瑾蓦地想起了偶像劇中常有的套路,每當男女主确定關系後,為了推動兩人感情總會有這麼一個惡婆婆,單獨約見主角之一,然後趾高氣揚甩下一張銀行卡,“給你一百萬,離開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