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親手從柳樹下挖出了師兄的遺骨,然後俞瑾陪他将屍首重新葬在李蓮花師父漆木山墓旁。
“……我是孤兒,遇到師兄那年四歲,那時師兄也就十幾歲,同樣年紀不大無依無靠,卻仍将我這個拖累帶在身邊。”
“師兄對我很好,從沒嫌棄過我,一直保護我。他甯願自己餓着也要把唯一的食物給我,就算挨打也會将我護在身後。”
李蓮花垂眸點着香燭,緩緩開口,語調平緩卻也沉重。
“我們在街頭流浪了很久,後來意外遇到了師父。如果不是師父收養了我和師兄,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
俞瑾看不見李蓮花的表情,但光憑聲音也知道他極為難受,抿唇握住了他的手。
李蓮花想笑笑安慰俞瑾自己沒事,可嘴角怎麼也勾不起來,“從小到大師兄對我那麼好,可我做了四顧門門主之後卻越發目中無人……”
說到這李蓮花聲音哽咽了,俞瑾靜靜聽着,握着的手沒松開,溫聲開口,“你不需要這樣貶低自己。”
李蓮花艱難地搖搖頭。
“我以為我能肅清武林奸惡邪祟,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自以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不需要也不必告知任何人。我傷透了師兄的心,将師兄氣走了,我還對師兄說出了那樣的話……”
李蓮花想起了師兄死前自己和他的那次争吵,想起了自己當時狂妄地說出了那句“四顧門沒了誰都可以,沒了我李相夷不行”。
聞言,俞瑾面色動容,心一疼,擡手擁住了李蓮花,安撫地拍着他的後背。
李蓮花眼眶通紅,澀然道,“我真是……”說到這,他聲音頓住了,良久吐出四個字,“薄情寡義。”
俞瑾溫聲開口,“我不知你和單孤刀發生過什麼,但我相信你,相信李相夷絕不是那樣的人。”
“李相夷或許高傲張狂,但絕非薄情寡義之輩,他驚才豔豔、心懷天下,内心柔軟又善良,隻是太年輕罷了。”
李蓮花嘴唇翕動,說不出話來。
俞瑾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道你是想鏟除奸惡邪祟,匡扶武林正義,讓江湖能有一個不偏不倚公正的地方,已經做的很好了……就算現在十年過去了,依舊有那麼多人堅定不移相信你,敬佩你,這還不能證明嗎?”
李蓮花抱緊懷中的人,閉上眼,眼珠内淚水浸濕,“可我害死了師兄,阿瑾……”
“過錯并非全在你。”
俞瑾臉頰與李蓮花冰冷的臉頰相貼,“人死亦不能複生,李相夷已經為單孤刀報仇了,李相夷也死了,一切都過去了。”
“況且就算放不下,你還有很多時間,不是嗎,李蓮花?”
“嗯。”感受到俞瑾身上傳來的溫度,李蓮花心漸漸安定下來……
十年前的事該畫上句号了。
葬好單孤刀後,李蓮花按照約定教給笛飛聲洗筋伐髓訣,地點是在笛飛聲安排的小院。
銀針刺穴,藥汁逼毒,然後李蓮花告知笛飛聲口訣後,留下一句“将内息運轉七七四十九天,修羅草之毒才能解”後,拉着俞瑾就往外跑。
蓮花樓就停下不遠處,方多病也在。李蓮花本想找個由頭和方多病分開,沒想到那家夥盯上俞瑾怎麼也甩不脫,李蓮花都懷疑他也想拜俞瑾為師了。
“阿瑾,快走,等那家夥醒過來就走不了了。”
抱着白貓的俞瑾一臉迷茫地被李蓮花拉走,不是答應要和笛飛聲打一場嗎?
李蓮花似乎看出了俞瑾所想,“我可沒答應。”
認識多年,李蓮花很清楚笛飛聲那家夥動起手來什麼都不顧,又能纏人得緊。阿瑾這本事,要是真打一場被纏上個機會更大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結果兩人剛出門,就被無顔擋住了,他禮數挑不出刺,但也帶着幾分強勢,“尊上有命,讓我務必留住李門主和俞先生。”
李蓮花拉着俞瑾面不改色,“你們尊上說我們能走了啊。”話音剛落,屋内飛出一根銀針死死紮在兩人不遠處的木架上。
“不好了!你們尊上被毒草反噬了。”
“喵喵!”反噬了反噬了。
聽到這話,無顔臉色一變,也顧不得其他,大步朝屋内跑去。
見狀,李蓮花帶着俞瑾飛快離開,結果沒走多遠,笛飛聲就追了上來,李蓮花和俞瑾立馬感受到了。
“喵!”主人,他追來了!
白貓也趕忙提醒,說着靈活地從俞瑾懷中越到李蓮花肩上。
俞瑾拉着李蓮花一躍而起,低呵一聲,“你别動手。”閃身避開了身後罡氣,那道罡氣直擊兩人身旁的竹子,斷裂開重重倒地。
剛站定,俞瑾立即松開李蓮花,他腳跟一轉,向後一滑便避開了笛飛聲的大刀,身輕如燕,衣袂飄飛。
笛飛聲眼中閃過贊許,轉瞬又是濃濃戰意。
“阿瑾!”李蓮花立即上前,臉上不掩緊張,比自己動手還緊張。
俞瑾朝他輕輕搖頭,“沒事。”話音剛落,一把劍便直直插在俞瑾腳步,隻要他伸手便能拿起。
笛飛聲淡淡開口,“動手吧!”
李蓮花側身擋住俞瑾,“笛盟主,說好了,隻此一次。這次過後你不得糾纏阿瑾。”
笛飛聲聞言,冷冷瞥了一眼李蓮花,看着李蓮花那護犢子的模樣,嘴角微抽。
他怎麼也想不到以前自己視為唯一對手的李相夷會變得如此膩歪,簡直讓人酸掉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