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以後,兩人仿佛人間蒸發了。
(三十一)
收到付聞櫻自首的消息時,俞瑾和孟宴臣正在哥倫比亞看閃蝶,那是俞瑾計劃的最後一站。
他們從當地人口中得知這片雨林常有塞浦路斯閃蝶出沒,兩人足足逗留了三天才看到飛速穿過叢林的閃蝶。
明媚的陽光下,一大群閃蝶在密林中輕盈掠過,競相追逐嬉戲。
翅膀上帶着強烈金屬光澤的藍色,如藍寶石般閃耀,上下翅點綴着兩條白色鍊形斑帶,它們展翅飛舞,在湛藍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道耀目的劃痕。
閃耀的蝶藍,無瑕的雲白,生動的樹綠,交織暈染,塗成一片濃墨重彩的油畫。
俞瑾和孟宴臣站在林中,兩人放緩了呼吸,靜靜看着這一幕生怕驚動眼前的蝶群。
蝶群隻是林間偶爾逗留,便朝着更遠的地方飛去。
待最後一隻塞浦路斯閃蝶的身影消失不見,出神的孟宴臣嘴唇翕動,輕輕吐出一聲感歎,“好美”。
身旁的俞瑾将手指塞進孟宴臣的指縫,兩人親昵地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孟宴臣終是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俞瑾目光柔和滿是情意,他輕輕将人攬到懷中,溫聲對俞瑾說,“阿瑾,你知道嗎?這樣美麗的塞浦路斯閃蝶實際上并不好訪花,反而常以腐果汁液為食。”
“仿佛蝴蝶的中的另類,其他蝴蝶鐘愛花蜜,可它們卻偏食腐汁,在腐汁和黑暗中孕育而成……”他的語氣輕而悠遠,不知道是在說蝴蝶還是自己。
俞瑾偏頭朝他笑了,反問,“可它們依舊美麗不是嗎?”
“不管是從什麼樣的環境中孕育,它們從未忘記自己是蝴蝶,也從不吝啬向世人展現它們的美。”
俞瑾仰頭将吻落到了孟宴臣唇上,隻是再簡單不過地貼合,可卻暖的讓人心顫。
停留了幾秒的功夫,俞瑾微微拉開距離,一雙清亮澄明的眸子認真地對上孟宴臣的視線,他問,“宴臣,你說對嗎?”
孟宴臣注視的俞瑾,曾經深不見底的眸子緩緩透出通透的光亮來,他勾起嘴角點了點頭。
見狀,俞瑾嘴角漾開甜甜的笑意,他張開手臂抱住孟宴臣,輕聲細語道,“那我們回去吧,我知道你想回去。”
孟宴臣凝噎,“阿瑾……”
俞瑾歪頭笑得燦爛,溫聲道,“我們不是生命短暫的蝴蝶,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我們可以去做很多事——”
說到這,俞瑾拉長了聲音頓住了,随後眨眨眼狡黠道,“這樣的私奔我們可以有無數次。”
孟宴臣不禁一笑,“對,我們會有無數次。”說着吻上了俞瑾的唇,不是像他剛才那樣簡單相貼,而是纏綿悱恻,甚至帶有拆骨入腹的強勢……
警方經過調查,認為付聞櫻有投案自首的情節,再加上身患重大疾病,最終決定對她采取取保候審。
付聞櫻從公安局出來了。
接人的時候,俞瑾和孟宴臣也去了。
看着沉默地從警局走出來的付聞櫻,孟宴臣恍如隔世,三個月不見,她好像蒼老了很多,原本精明強幹的背脊都微微佝偻。
眼眶微陷,那雙冷漠強勢的眼睛也蒙上了層薄紗,就連頭上也多了絲絲白發。
而父親亦然。
孟宴臣真切地感受到,父母老了。
看到孟宴臣和俞瑾,付聞櫻先是一愣,随後跌跌撞撞地朝孟宴臣跑來,她握起拳頭不停地敲打着孟宴臣的肩膀,一遍一遍地質問,“孟宴臣,你這段時間到底跑哪去了!”
“你是想急死我才甘心嗎?!”
“我如你所願了,若你如願,我認了……”
付聞櫻聲音越來越小,掉下滿臉淚來。
孟宴臣擡手抱了抱自己的母親,低聲道,“媽,我回來了。”
付聞櫻聞言擡眸看他,模糊的視線中,她看見了一雙沉靜如海的眸子,看上去仿佛和以前一樣,可付聞櫻知道,已經不一樣了。
她重新低下頭,終于意識到,孟宴臣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足夠的能力,隻要他想,便會輕易掙脫束縛翺翔天空。
他回來,是因為他有能力和底氣輕而易舉離開。
霎時付聞櫻淚水洶湧。
看着懷中哭泣不止卻無聲的母親,孟宴臣想,他也卑劣了一回,利用了自己逼了父母一回,可是他并不後悔。
擡眸看去,他看見了俞瑾那雙熟悉的眸子,裡面是顯而易見的支持和愛意,孟宴臣緩緩彎起眸子,回以一笑。
他會去做他想做的。
而他背後一直會有阿瑾支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