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那次你讓我幫你,然後你轉身就把那瓶魔藥獻給了Dark Lord Voldemort,your own father?親生的?”
“是的,親愛的西弗勒斯,”金發的家主不再年輕,精神開始式微,但此刻周身彌漫的柔和哀傷的氣質足以令人懷念起從前魔法世界最冠華絕倫的純血斯萊特林,巫師翹楚,精英。
“這就是我不跟你講的原因,誰攤上這麼個爹,也沒什麼好說的。我能說什麼呢?”
他坐在霍格沃茲史上最年輕的一屆校長的辦公室裡的椅子上,天知道刻薄的畫像西弗勒斯為何不被放在先賢走廊裡折磨學生去!
畫像在沉思着,盧修斯便帶着微笑看着他。
西弗勒斯看着這樣的老友,感到陌生,卻也知道這種變化不是歲月帶給他的改變,而是曆經戰争與魔法的洪濤巨浪,用平靜掩蓋住滿心瘡痍。
他撇撇嘴,好像黑魔王以往那般寵愛縱容他的行為,以及盧修斯對黑魔王的那種要死要活的控訴抛棄、忠誠度、依賴感也能解釋得清楚了。又想着他的父親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父親,這點相似令他有感同身受的理解。黑發終于順滑流暢,清爽宜人,但說出的話,十分符合前魔藥大師的特色,“盧克,若是你從前早告訴我,也許你就不用哭那麼多次了。”
“西弗勒斯,你果然很讨厭,被挂在牆上也沒能改變你!”
盧修斯這怒火來源得莫名其妙,怒視他,覺得老友非但不安慰,反而笑話他的情感外露。又歎氣,可誰讓他是愛哭鬼這件事是個事實呢?
“誰能想到呢?西弗勒斯,他對我好得讓我憾恨終生,對我壞得又令我承受不住。”
西弗勒斯抱臂冷漠,不為他的悲哀所動,“所以說,Daddy Issue?”
“算是吧,任誰也沒有我這麼倒黴,還記得那一次?雷古也這麼說,我隻當他在扯淡。”
西弗勒斯靠近了一些,這使得盧修斯感覺到了他老友就活生生得近在咫尺,隻是他的話依舊不中聽,“除了你自己相信你自己,就算你跟我講了,别人的意見你肯聽嗎?”
盧修斯已經記不清楚那時候的他的目的了,那時候他驚愕他绯色的命運,迫切需要一個可以感同身受共同承擔的人,壞得如此透徹嚴重,盡可能地不惜代價騙取犧牲者,卻不能令他感到解脫。“你不一樣,西弗勒斯,我應該早點跟你說的,我早該說的。”
前校長沉默了一會兒,那時的他嗎?他可能會更變本加厲,處于一種極度癫狂的崇拜之中,為Dark Lord獻上他的靈魂。
“不是你的錯。……”
他在内心嗤笑自己,嚴格意義上,他自己為了挽尊,能犧牲掉任何人!所以,這,也是他的錯。
盧修斯溫和地笑了,蒼海的眼睛看見畫像暫時陷入到悲緬的自我愧疚中,他又覺得這是真正的西弗勒斯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托馬斯·斯萊特林的錯,誰讓他不好好當爹,給我灌輸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理論!”
“是啊,當你爹可真不容易。”
西弗勒斯目光落在盧修斯身後保持原樣的地窖辦公室,心中情感激揚飄蕩,最終沉歸落于一片金色的海洋上。
“小龍呢?”
“快出獄了。”
“哦。”
金發巫師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雖不知他在看什麼,但感受得到老友的釋然與彷徨,“西弗勒斯,我知道你很關心他,為什麼不多問幾句?”
“我不問你,你不能給我說?”
畫像前面的巫師眉飛色舞,表情豐富多彩,像極了西弗勒斯記憶裡霍格沃茲那個肆意明亮的斯萊特林王子。
“哈哈,你還真是别扭得可愛!他通過了霍格沃茲結業考試和巫師等級考試,都還不錯,是正式的普通巫師了。而且表現良好有減刑的機會,那丫頭幫了他。”
“哦。”
“那丫頭真了不起,不愧是小龍從小就針鋒相對暗自較勁的孩子,現在已經成為了律法司的司長了,聽說還要競選部長,聰明又有野心。格蘭芬多中,除了赫敏·格蘭傑,我還真沒欣賞哪個!她兼具四大學院的美德。”
“不就是和你的夢想高度重合了嗎!不至于這麼誇吧?要是她是個斯萊特林,你是不是得把她和小龍換一下?”
畫像上的背景已經變幻成了地窖辦公室。“我怎麼記得你從前不是這個态度的?”西弗勒斯端坐在寬大書案後,表情嚴肅,略含不耐,這表示前校長已經不想再繼續招待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了。
客人絲毫沒有自覺,依舊口若懸河,似乎要将所有的好詞好句都用上,“哈哈,錯了,态度是可以随人而變的,換個别的什麼格蘭芬多,我一定鄙夷!而且……我這是在誇my daughter-in-law!”
畫像瞬間就收起不耐,直勾勾地,目光裡充滿期待地看着他。
“這總歸不讓我換孩子了吧?如今兩個優秀的巫師都是我家的了。”
“那你怎麼不覺得,是小龍被拐走了呢!?”
這話讓金發家主的得意洋洋霎時間消失了無蹤無影,說出來的話也讓西弗勒斯同樣失去了光采,“……其實這都是我捕風捉影的事情,雖然我看得出來他們彼此之間有愛,但是他們都經曆了太多了。小龍根本就不肯将心意明說,那丫頭也倔強得要命。小龍想離開英國,他說,明年十一月份出獄就走,我同意了,讓他出去走走吧,去哪裡都好。”
西弗勒斯怔怔地,有那麼一絲難過。
他看盧修斯如此黯淡疲累的模樣,也知道眼前巫師經受的折磨不比任何人少卻永遠不能躲避,隻能被迫承受一切苦難和厄運,還得感謝命運好心留他餘地,心中蓦然顫痛,“也好,縱使你是爹,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給小龍承擔。”
寬慰得牙尖嘴利,怼得盧修斯一點惆怅消失不見,“當然了,小龍的爸爸可比盧修斯的爸爸好多了!糾正,黑頭發的那位。”
“自誇上瘾!”西弗勒斯嘴角上揚,幻影中有金色精靈狡黠靈動,恍若曾經。
難得見他心情不錯,盧修斯又将離去的時間往後順延,“你為什麼一個人被挂在這裡,西弗?”
“那邊太吵。”
“那男孩沒給你争取嗎?”
魔藥大師平靜地攤開一本書冊,羽毛筆飛舞着,仍舊是一片空白,“争了,但是沒成功。算了,這裡很好,獨立一間房,而且難得沒把我的辦公室給鎖住,不然你也來不了。”
“那是你應得的榮譽!”
他沙啞嗓音,不似從前抑揚頓挫、婉轉流利,西弗勒斯回想起了十九歲的自己,他道:“……那不是榮譽,是我的贖罪之旅。”
淚水就這麼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珠淚滑過滿面塵霜,唯有眉眼精緻得以巧妙對抗時間和魔法,他遮蓋掩飾哭泣,愧疚和遺憾令他斷腸不安,“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西弗勒斯,那些年……我們應該開誠布公的談談。”
“算了,攤上那麼個好爸爸,你也不好過,我從來都不怪你。而且,盧克,在那些時候,難道我們沒有開誠布公的機會嗎?你會告訴我嗎?盧克?”
盧修斯擡起頭。
魔藥大師望見他蒼藍的眼睛帶着紅血絲,嘴唇起皮皴裂,皮膚蒼白得好似病入膏肓,他年老體衰,敏感多病,卻又強悍得不懼任何歲月給予的苦難。
“我們困于時局,都帶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
他想起從前,Lucius Malfoy 是誕生在愛情之中,受到命運眷顧的幸運兒,他的人生不會靜默不安,不會跌宕起伏,不會坎坷艱難,墨綠的斯萊特林王子殿下将會幸福,安甯度過這一生,……時至今日,想起這祝福有些諷刺不實的意味。
“可我那時候非常讨厭你。”
“你什麼時候不讨厭我了?”
“那不一樣!”
畫像上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手指交叉并在一起,黑夜般智慧内斂的眼睛看着他,笑容含蓄溫柔,某種不言而喻的魔法把他的靈魂困在其中,“沒關系,晨星,一直都沒關系。”
——
小蠍子一溜煙兒地跑到花圃中,站在小徑上喘着氣,不多時就恢複成狡黠靈動的模樣,讓赫敏一陣笑,“你跑這麼快幹什麼?誰追你了?”
斯科普斯接過女巫手中的玫瑰,放在地上的坑裡,拿起鏟子用土埋起來,“我說祖父年紀大了就開始絮叨了,怕他打我。”
德拉科本來專心地将花圃裡的土壤給開墾出來,聽到這裡,不由得停下來,過去拍了他的腦袋,“怎麼跟我爸爸說話的?嗯,這話隻能我來說!”
“那以後,你說你爸爸,我說我爸爸!”斯科普斯氣鼓鼓地。
女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德拉科也笑了,沾着泥土的手伸過去就揉亂了斯科普斯的頭發。
“快點種!天要黑了,”女巫将手中的玫瑰放在土壤裡,制止了丈夫的幼稚行為。
父子倆同時擡起頭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陽,金色的陽光照在晶瑩剔透的玫瑰花瓣上,凱羅的贈禮如此精妙鮮妍。從前種在窗前的那一叢鮮紅嗜血的玫瑰已經在一場風暴裡盡數死去,連帶着墓園裡的祖父都枯萎成灰,化為淤泥。
“啊!”
二人一起轉頭去看,小蠍子抓着玫瑰枝莖的手指被尖刺紮破,鮮血滴落在玫瑰上,純白瞬間變成鮮紅,他唇齒間還咬着一片瑩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