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和天弈渾身一震。他擡頭看着小天道，似乎第一次認清這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小小生靈，其實是這世界的仙，是這世界的神，是這世界的規矩。

是這世界至高無上的天。

但這感覺一閃即逝，快得像是和天弈的錯覺，小天道又飛下來，頗為親昵地蹭了一下和天弈的臉頰：“吓到了？汝确實不适合修無情道，但僭越并非汝的過錯。”

和天弈長長吐出一口氣。他望着房梁，默默地想。

天道……我道……

趴在他發梢的小天道忽然擡頭。

“咦？玩家那邊，出結果了。”

衪的話音剛落，和天弈就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他怔怔地轉頭，看向西方。

這個聲音——

是仙魔結界，破了。

……

稍早些時候，不仁宮。

遲遲沒有等到魔尊陛下接過東西的玄雷魔君疑惑地擡頭：“陛下？”

封熄衍的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玄雷，西荒界不産寶石，這玉簡更是仙族之物——你從何處得來的這些東西？”

玄雷一愣，不由苦笑：“陛下見多識廣，隻是原來不信我。”

“你這樣呈上來，連我也沒法信你。”未霜魔君同樣以審視的目光打量着這位平時低調寡言的同僚，“除非你能給出合理的解釋。”

“既然是你們面前……那我也沒有什麼好隐瞞的。”玄雷魔君慢慢說道，“其實，我是一隻被仙族撫養長大的魔族。”

仙族，一個未霜魔君和封熄衍都熟悉又陌生的種族。

據說仙族有五族，他們長得像是人族，卻有獨特的血脈之力，而且體質特殊，直到大乘期之前都不會有太強的阻礙瓶頸。按照族内人均大乘的實力，他們其實早可以蕩平人族修士，成為高高在上的統治者。

然而和靈族一樣，仙族的新生兒少得可憐，甚至由于要保持血脈純淨族内通婚，活下來的孩子便更少。至少近一千年間，仙族已經幾乎不怎麼出來活動，仿佛從這片大陸上消失了一樣，以至于對于壽數百年的凡人來說，修士已經逐漸替代了仙族原本的含義。

玄雷卻搖搖頭：“仙族并不是長得像人族的異族，他們本就是人族分化出來的特殊的一支。”

他說，數萬年前隻有人魔靈三族劃分，并沒有仙族。隻不過大約三萬年前，十二位人族大能要渡劫飛升之際，魔族突然大舉進攻，阻撓他們飛升，最終十二位大能人折其五，隻有七位活着飛升。

而這七位大能中，隻有五位留下了子嗣。飛升的那一刹那，天地饋贈傾瀉而下，不僅他們自己得到了莫大的好處，子孫後代也受到澤福，從此多了一項血脈傳承的秘技。

仗着秘技和特殊的體質，這五個家族迅速崛起，昌盛一時，漸漸生出傲慢之心，稱自己為“五仙族”，從此跟人族劃清界限。後來真相逸散在時光中，仙族也因為人丁稀少逐漸退出曆史舞台，人族那邊傳說便變成了仙族是天生的異族，就像魔族靈族一樣。

隐居的仙族住在長鲸島的天上城。玄雷沒說假話，他是被五仙族中巫族的一員收養，曾在長鲸島上渡過了從低等一路修煉到高等魔族的漫長時光。

收養他的人叫巫樂豐。他從沒告訴玄雷一個仙族為什麼要收養一個魔族，但玄雷猜測是因為自己長得有幾分肖似他死去的孩子。

每個仙族都有血脈傳承的天賦秘技。巫族的天賦最為神秘，可以觀測未來、預兆吉兇，他們自己稱為“天衍”。巫樂豐的血脈天賦極強，在整個巫族也算得上首屈一指，但點得有些歪。

具體表現為測雞毛蒜皮的小事從來沒準過，測影響萬萬生靈的大事從來沒錯過。

就是這麼一個人，有一天忽然心有所感，閉關了四十九個月，再出來時，已是油盡燈枯之相。

他不肯說自己看見了什麼，隻在臨終前将玄雷叫過來，鄭重其事地将這兩樣東西交給他：“若有朝一日魔尊重現魔族，且他無意征伐人族，你便将這兩樣東西交予他。”

玄雷恭敬接過，又遵從他的遺願，将他的屍身帶到西荒界與東饒界的交界處安葬，并成為魔君，時時守護他的墳茔，同時等待着他說的那一天到來的時刻。

他等到了魔尊現世，但魔尊似乎剛上任就要掀起血雨腥風。他本以為自己是等不到巫樂豐預言的那一天，卻沒想到峰回路轉，他還是等到了站在大殿上，親手将這兩樣東西轉交的這一刻。

故事講完了，未霜魔君咂咂嘴，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陛下，混血。我，混血。”她一指玄雷，“而你，仙族養大的魔族。”

她“哈”的一聲：“魔族的統治，居然交到我們幾個玩意兒身上！可笑，當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