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蕾菈!”他跑上前扶起神彌,将剛剛被甩下的手臂重新裝回到原處。
巴德爾沉默着起身,他本想交涉不成便伺機殺掉那名間諜,沒想到沒等他出手,辛蕾菈就……
一時間諸多思緒湧上心頭,但更多的是後怕。
如果,如果她沒能掙脫,如果她沒能刺破男人的手臂,如果……
他不知道一個5歲不到的孩子是如何懂得殺人手段,假肢中的刀刃又是誰裝進去的。
現在想起來,他似乎從未了解過這個養了近五年的孩子,辛蕾菈平日裡是那麼安靜,與吵鬧的辛巴德比起來,她簡直安靜過頭了。
不會故意搞破壞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不會一直扒着你不放,不會自暴自棄。
她跟他們就像是活在鏡子的兩端,看得見,但從未走進過她的内心。
神彌順從的任由辛巴德扶起她,被他牽着手走向巴德爾。
增援的官兵很快趕到,他們看到間諜的屍體後,不管不顧的将罪責推到了巴德爾的身上,要求他服兵役。
戰争……
巴德爾臨走時半跪下來抱了抱神彌和辛巴德,在二人耳邊分别說了些什麼。
神彌聽不到也看不到,隻能感覺到這裡的人身上滿到溢出的惡意以及無法揮去的血腥味。
一段時間後,前線送來了巴德爾的遺物,那個高大強壯的男人終究死在了戰場上。
艾絲拉也因此病倒了,終日與藥水為伍。
本以為發生了那種事,會直接被趕出去的神彌依舊留在這裡,辛巴德對她一如既往,艾絲拉則對她有些躲躲閃閃。
偶爾落在神彌身上的眼神裡帶着愧疚,她對自己當初有一瞬竟然在害怕抗拒這個孩子而愧疚。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巴德爾走後,村民們的态度也發生了一些轉變,這轉變是往好的方向的。
他們開始接納艾絲拉一家,别扭的送來一些食物和水,支撐過剛失去家中唯一勞動力的這一家人。
隻是戰争當前,村民們也無法長時間的救濟這家人,艾絲拉隻能拖着病體,做些零散的手工活,掙些微薄的酬勞。
等辛巴德再大一些,繼承了父親強大的體格和天資,他開始做起為往來商人搬運貨物的工作。
神彌則待在家裡照顧艾絲拉。
辛巴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用照顧這個詞形容,但是在他眼裡,身為殘疾人的妹妹确實是在照顧着艾絲拉的,而且看起來非常得心應手。
熬藥,扶艾絲拉上下床,辛蕾菈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若不是每次回家跟她叨叨都全無反應,辛巴德幾乎以為辛蕾菈是個正常的、健全的孩子。
“她是個懂事的孩子。”艾絲拉經常拉着辛巴德這樣說,她對辛蕾菈終究心存愧疚。
僅僅因為當年那一瞬間心生恐懼而升起的想要将她抛棄的想法,她愧疚了很多年。
直至今日,她還會偶爾夢見,假如自己當初一念之差,真的抛棄了那孩子,她将面對的是怎樣艱難的生活。
不是腐爛在垃圾堆裡,就是倒在街頭,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個為她駐足。
抑或是被軍方的人發現她的才能,從而成為戰争兵器,走上與巴德爾同樣的道路,最後死在戰場上,連墳墓都沒有。
如果神彌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大概會感歎一句:‘真是個溫柔的人。’
推開門,熟悉的清爽氣息撲鼻而來,身體被一個半大的男孩抱住,神彌則是拍了拍他的後背,這種小貓碰頭一樣的是辛巴德和神彌特殊的打招呼方式。
自從他發現辛蕾菈看不到聽不到之後就開始用這個方法打招呼了,讓她能夠知道自己回來了。
抱過妹妹後,他轉頭向母親介紹起自己帶來的人:
“他叫尤納恩,是個旅人。”
神彌‘看’了眼那人,又默默避開視線:
這個人……白到閃眼。
那個白到閃眼的人來了又走了,同時消失的還有辛巴德。
神彌不知道他們做下了什麼樣的決定,隻能從空氣中感知到他們堅定的決心。
神彌轉了幾轉,留下了一些金銀,同時讓狐之助托壽海幫她跟艾絲拉告别,她也即将踏上新的旅途了。
一個月後,做好萬全準備的神彌背上行囊,踏出了村子,後腳攻略完迷宮的辛巴德便從空中降落到村子裡。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就連看着她走出村口的阿姨,也隻能為辛巴德指了一個方向。
不知何時,這個世界上突然出現了一座座奇妙的建築,據說裡面正長眠着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被稱作“魔神金屬器”之魔法道具,以及滿山金銀财寶。
無數的人們蜂擁而至,金錢,權利,力量,他們懷抱着各式各樣的夢想前來攻略迷宮。
被推搡着前進,一艘艘小船行來又載着滿船衣衫褴褛的人駛向迷宮。
神彌混在人群中,恨不得暴起清空現場,旁人長時間未洗澡的汗臭味,傷口腐爛散發出來的爛肉味,混合着迷之嘔吐物的味道,令她的鼻子飽受折磨。
怎會如此……她為什麼要來這裡受此大罪?
誰讓她看不見聽不到,靠自己無法找到迷宮,隻能跟着這群人走。
能混進來也是靠着狐之助牌翻譯器,以及她半桶水晃蕩的讀心術。
這群人是貴族找來的‘先鋒’,顧名思義,是貴族的替死鬼、踩腳石……總而言之就是送死的,能夠順利通過迷宮的人萬裡挑一……
人性之惡
跟着人群繼續往前走,少女對周圍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直到走入一道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