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見過試圖将自己當作肉盾,把孩子擋在身後,也見過毫無血緣關系的人為了心中的武士道,跪着求她放過他們。
那是還在研究所時候的事情了,她和幼馴染銀發少年一起出任務。
她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她給了那位父親一個選擇。
幼馴染嗤笑着嘲諷她,覺得她優柔寡斷。
她找來一條藤篾絲編織成的繩子,将繩索兩頭打上繩圈,套在那位父親和孩子的脖子上,讓那位父親自己站在水缸中,一點一點給自己放上清水,孩子則吊在水缸外,她貼心的拿來一把小凳子,讓孩子腳尖堪堪碰到凳面。
他可以選擇水流的大小,開到最大,他就能在孩子窒息前,将自己浮起來,這樣一來,孩子那邊的繩子就能夠放松,孩子就能夠得救。
隻要将水缸中放滿水……但是常年在海邊工作的父親怎麼會不知道,他脖子上的這根繩子,遇水則會收緊。
看似與時間賽跑,實則二選一。
這是一場人性的考量。
選擇自己,還是選擇孩子。
男人顫抖着手擰開水龍頭,開始是一點一點,當聽到孩子難受的大口大口的呼吸聲的時候,男人将水龍頭開到了最大。
時間過去的太久,具體的過程神彌已經忘記了,她隻記得最後的結果是兩個人都死了。
這并不是什麼二選一的考量,而是一場必死的雙人舞台劇。
水順着繩子一點點浸到孩子的那頭,打的剛剛好的繩結慢慢收緊。
自始至終,他都以為隻要自己死了,她們就會放過他的孩子。
那名父親至死也不知道,早在水缸裡的水漫過他的脖子的時候,繩結收緊,他的孩子就已經死了。
看完全程的幼馴染沉默着,将手插在衣兜裡,他的手緊緊握着槍,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槍柄——直到回到研究所,他才開口說了一句。
“你果然是天生的殺手。”
像小孩子玩耍一般的殺人行為,就連他都覺得脊背發涼。
那時的她,并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也不明白幼馴染說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現在的她,或許能明白……
神彌恍惚的回過神來,才發現二人已經沉默了許久,辛巴德盯着頭頂上的星空,不知在想什麼。
她順着辛巴德的視線‘看’去,卻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隻見空中突然出現一個紫色的圓環,一隻骨手從裡面探了出來。
下一秒,一道刀光閃過,紫色圓環被劈成兩半,從後面出現的是更大的散發着不詳的幽幽黑氣的圓環。
那是……檢非違使!
與時間溯行軍相似的骷髅軍團從圓環裡面沖出來,揮舞着刀刃砍向神彌。
說時遲那時快,辛巴德扯了一把神彌,躲過了那一刀,下一瞬間,已經察覺到異常的三日月和長谷部已經抓着本體跳起沖過來了。
神彌也脫下假肢,揮舞着沖上去,熟練的砍殺着。
沒有武器的辛巴德三人隻能站在一旁試圖搶一把刀來,沒想到那些奇怪的骷髅武士被打倒後便連帶它們持有的刀劍都一起化為飛灰,三人隻得作罷。
直到第一波檢非違使被完全破壞之後,才掉落了一振膝丸,因為神彌暫時沒有靈力,加上神彌的本丸已經有了一振膝丸,所以也是無法化形的。
這振膝丸被扔給了辛巴德,另外兩個因為一個擅長用矛,一個擅長蛇形镖,都不是用刀的人。
膝丸跟辛巴德常用的彎刀不一樣,但是也有共通點,所以勉強還能用。
再加上第一波檢非違使的時候他也在觀察三日月和長谷部的揮刀動作,他強大的學習能力在此刻深有體現,現在與神彌等人一起戰鬥的樣子竟也有模有樣。
後面幾波的檢非違使也很快被完全破壞,并不費什麼力氣。
此時天也快蒙蒙亮,按原定計劃的話,他們現在已經到達艾爾缇缪拉人扔肉塊的地方了。
神彌此刻也停手後退,三日月和長谷部迅速的清理完戰場,将檢非違使掉落的刀都收集起來,扔進儲物膠囊裡。
辛巴德看着幾人熟練的樣子,心中猜測這大概就是辛蕾菈所隐藏的秘密的一部分了,他很包容的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現在這個時間趕去肉塊掉落的地方還來得及,一行人決定就此分道揚镳。
臨行前,辛巴德再次抱了抱神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一路小心。”
“還有你之前問我的問題……”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因為我們是家人啊。”
意料之中的回答,卻讓她鼻子一酸,心口仿佛堵了一團棉花一樣。
如果不是沒有眼睛,連帶着失去了淚腺,她現在大概已經淚流滿面了吧。
這就是親情……亦是巴德爾夫妻人性中的溫柔。
能遇見他們,是她生命中最幸運的事情。
因為直到此刻,她才從懵懂中醒來,開始懂得露出柔軟的皮膚,來接納他人對她的溫柔。
是他們用溫柔一點一點浸軟了她身上的刺。
巴德爾一家人對她單方面的付出,已經遠遠超過了她能回報的範圍。
“而且……”辛巴德再次一笑,豁達的說道:“在家人的生命面前,尊嚴不值一提。”
這是辛巴德個人的想法,也是他所理解中父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