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楚雲岚在摘星樓攔下鬧事的戶部尚書百裡恒,正将人扭送官府,一群人聲勢浩大,擠滿了街道,迎面駛來一輛華貴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車上下來一名少年,面上帶着讨喜的笑,“諸位有禮了,我們要從此處回府,不知可否懇請......”鐘離像是剛看到百裡恒似的,驚訝道:“這不是百裡國舅嗎?緣何在此?”
鐘離演技真是不錯,楚雲岚在心裡給他默默點了個贊,面上波瀾不驚道:“聽小兄弟的語氣,似是認得此人?”
“咳咳,确實有些淵源。”鐘離隻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百裡恒卻認出少年是豐蘭息身邊的侍衛,訝異道:“馬車内是豐蘭息!他不是……”不是應該被工部挪用山陵銀之事牽連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豐莒失敗了?
聲音不大,卻仍然被楚雲岚聽得分明,暗道,百裡恒這麼驚訝豐蘭息的出現,表示豐莒的小動作被豐蘭息化解了,今日他又自己作死,還真是送上門的大禮啊,遂輕咳一聲,“哦?既然小兄弟與此人相識,那能否代他給這對姐弟一個說法?”
“這……”鐘離不知楚雲岚心思,一時犯了難。
“鐘離,咳咳,”馬車内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車簾,露出一張俊逸出塵帶着病容的臉龐,“咳咳,發生何事了?”
鐘離忙上前扶着那名公子下車,“公子,鐘離尚未得知出了何事。”
“這不是百裡國舅嗎?怎的這般境地?”豐蘭息特意加重了“國舅”二字。
百裡恒身為百裡氏一派,本就與豐蘭息不對付,今日這番窘境又被他撞見,萬一此事傳入雍王耳中,可就不妙了,于是大喊道:“豐蘭息,你既認出了我,還不快派人把這些暴民抓起來。”
鐘離氣憤道:“你雖是三殿下的母舅,但禮不可廢,怎可直呼我家殿下的名諱。”
“诶,鐘離,不可對國舅無禮。”豐蘭息喝退了鐘離,鐘離不情不願地站到豐蘭息身後。
楚雲岚對豐蘭息恭敬地一彎腰,“原來閣下便是天下四公子之一的雍州二殿下,蘭息殿下,請恕民女禮數不周。”
此言一出,楚雲岚身後衆人驚異不已,又見豐蘭息雖帶病容,但氣宇不凡,紛紛低下頭行禮,不敢目視。這其中唯有紫蘇摸不着頭腦,眼前之人分明就是那日在韓府見到的隐泉水榭之主黑豐息,紫蘇壓下心頭疑雲,她隻需按照小姐的指示行動就是了。
“各位不必如此,不知能否告知,此間發生了何事?”豐蘭息虛扶起楚雲岚。
楚雲岚便将摘星樓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随後,對豐蘭息請願道:“久聞殿下有‘蘭雅’之名,又是雍州二殿下,而此人位高權重,恐官府有所偏袒,民女在此,懇請殿下出面為這對姐弟做主。”
“這……”豐蘭息面露難色,猶豫道:“非是本殿不願相幫,本殿隻在工部任職,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那也無妨,殿下隻需旁聽,相信有殿下坐鎮,官府不敢徇私,”楚雲岚再度請願,“還望殿下應允。”
紫蘇見此,心知楚雲岚有意拉豐蘭息入局,也順勢一抹淚,哽咽道:“小女子人微言輕,不敢勞動殿下大駕,殿下若是為難,小女子這就讓開道路。”
“唉,”豐蘭息長歎一聲,良久方道:“姑娘如此懇求,本殿便與你們同去吧。”随後吩咐駕馬車的穿雨先行回府,帶着鐘離與楚雲岚一行同往府衙去了。
百裡恒雖然知道豐蘭息肯定不會替自己解圍,但他沒料到豐蘭息竟然會答應旁聽。即便百官皆知豐蘭息不得王寵,官府那邊不會看他的面子,但難保不會有變數。
府衙内,随同的書生作為人證在堂外等候,兩側衙役喝聲威懾後,堂上隻聞一聲驚堂木響。公案後,一人醉眼迷蒙,眼見堂下竟無人跪拜,怒聲呵斥道:“大膽刁民,見到本官,還不下跪?”
楚雲岚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指着百裡恒回道:“這被告好端端站着,沒道理咱們原告得屈膝。”
身側的秉筆師爺是個有眼力的,認出了被告乃是國舅百裡恒,這可不得了,忙附耳提醒知府大人陳流。
陳流聽完瞬間酒醒了大半,同時看到了一旁的雍州二殿下豐蘭息。豐蘭息鮮少露面,陳流也隻在一次宮宴上見過,故而師爺不認得,但豐蘭息在朝中身份尴尬,而國舅是百裡王後的親哥哥,雖不知豐蘭息來此的用意,但孰輕孰重,陳流心中已有計較。
驚堂木一拍,“大膽刁民,百裡大人乃是朝廷命官,爾等竟敢對大人不敬!左右,還不與我拿下。”
“且慢,”楚雲岚排衆而出,狀似不解道:“此人乃是被告,我等身為受害者,何故以禮相待?大人之言甚無道理。再者,”楚雲岚緩步走到豐蘭息身旁,“說到敬重,我身邊這位的身份,想必大人不會不知道吧,緣何對二殿下視而不見,反而恭維被告?”
堂外衆人齊聲附和,質疑聲不絕于耳,陳流再拍驚堂木,“肅靜!”堂下頓時鴉雀無聲,陳流臉上堆起笑,“下官方才一心在厘清公案上,倒是怠慢了二殿下,還望殿下見諒!”随後又關切道:“殿下素來身子欠佳,不宜過度勞神,這府衙内嘈雜聲不斷,恐驚擾了殿下,王上王後那邊不好交代,不如下官派人送殿下回府,可好?”
看似畢恭畢敬,後兩句卻加重了語氣,甚至搬出了百裡氏,隐有勸告的意味,楚雲岚哪會聽不出,自然不能如他所願,“诶~民女觀殿下神清氣爽,隻是在此旁聽,不會費神的。”
“大膽,倘若殿下出了什麼事,你這刁民擔當得起嗎?”
“陳大人,此事牽涉百裡國舅,關系到我雍州王室的聲譽,本殿理當查明事實,以免王室遭人非議。”
“這...”豐蘭息一下戳中痛點,陳流也不敢大意,細思之下,命人為豐蘭息備了椅子,待豐蘭息落座,才轉向楚雲岚等人,“爾等有何冤情,細細道來,本官自有決斷。”
紫蘇便将事情經過一一道來,末了,哽咽道:“還望大人替民女做主啊!”
在東朝,調戲良家女子可不是小事,輕則杖刑,重則性命難保,被告還是百裡國舅,陳流早聽得一身冷汗,眼下也隻能硬着頭皮周旋,“你說百裡國舅言語相戲,到底是你的一面之詞,并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許是爾等曲解了國舅的話,這才引發了沖突,便讓國舅向幾位賠禮道歉,此事就算了結了。”
陳流要為百裡恒脫罪,楚雲岚卻不會罷手,反駁道:“大人此言差矣,百裡恒在摘星樓的行為,堂外衆學子有目共睹,皆是人證,可上前作證。此外,百裡恒欲對紫蘇姑娘施暴,是民女攔下,才未釀成禍事。如此,大人還認為是誤會嗎?”
“哼,陳大人,那些人都是摘星樓的常客,與樓中之人相熟,豈可作為人證?他們這是合起夥來誣陷本官,陳大人可要明鑒。”
百裡恒并非完全沒腦子,還知道颠倒黑白,堂外衆人憤懑不已,大罵厚顔無恥。陳流便趁勢想要結案,就在堂外不滿結果吵嚷不休時,旁聽許久的豐蘭息終于開口了,“陳大人就此結案,是否過于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