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不是我師父,又不是我爹娘,你憑什麼說我?”程小滿頓了頓才說。
“小友說不得?”雲仙師反問。
“好了好了。”裴憐塵不知他倆怎麼突然嗆了起來,隻好和稀泥,“雲道友想來師出名門,門風嚴,不像我們家,沒那麼多規矩,說話都随意,我知道這孩子是好心便夠了。可否勞煩道友,送我們師徒回去。”
雲仙師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最終沉默了下去,在程小滿有人撐腰的得意目光裡,平靜地說:“回去吧。”
有雲仙師在,一路展開“界”,那些剝皮猴子不敢靠近,都竄進了草叢藏了起來,一路平安無事便回了那戶農家,女主人倒還不曾休息,隻是十分焦躁地在門内踱步,看見裴憐塵他們,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你怕什麼?”裴憐塵問。
女人急急地喘了幾口氣,好一會兒,才哆嗦着說:“客人既然回來了,便不要再出門了,子時之前,進屋關好門,不要點燈,若是半夜聽見有人哭,也不要開門。”說完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屋,落了鎖,吹了燈。
“師父,感覺怪怪的。”程小滿扯了扯裴憐塵的袖子,“要不我們走吧?”
“不必。”裴憐塵拉着程小滿回了屋,“她是人,知道一些非人之事,想提醒我們又不願言明,那我們不如呆在這裡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
“師父,你知不知道,我爹說,村口王大爺特别長壽。”程小滿說。
“沒聽你爹說過,怎麼了?”裴憐塵有些莫名。
“因為他不愛管别人家的閑事。”程小滿哆哆嗦嗦地坐到床邊,摳着硬梆梆的略微潮濕的床墊,說,“師父你真的很愛管閑事。”說着一指站在門邊的雲仙師,“還有他,他為什麼也跟着來了?”
裴憐塵撓頭,也有些疑惑:“道友沒找到留宿的地方?床有點小,你倆擠擠?”
“不要!”
“不必!”
“我不用睡。”雲仙師說,“此地有異,我守夜。”
“那你起來。”裴憐塵抱起一床主人家準備好的褥子,往地上一鋪:“乖徒兒,這才是你該睡的地方。”
有外人在,程小滿倒也不搶着要睡床了。
這一天又是趕路又是逃命,裴憐塵換了衣服,沾了枕頭很快便睡着了,夢裡迷迷糊糊地還在被爺爺指着鼻子大罵,罵他是個滿腦子隻裝着趙承的蠢貨,不知道為家裡考慮半點,而叔伯姨姨和堂兄弟們都站在邊上哭,說他拖了所有人的後腿,小妹裴岚也在一旁哭,說她不想進宮去。他剛想安慰兩句,可不等他說出什麼,爺爺他老人家一個巴掌就要扇過來,裴憐塵一躲,差點從床上滾下去,被人一把攔住,摁回了床上。
“雲道友?”裴憐塵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人。雲仙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床邊,一手扶着自己,一手拿着針線和衣服,俯身看着自己。
裴憐塵眨眨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揉揉眼睛,這才确認雲仙師手裡拿着的居然是自己換下來的破洞衣服,血迹大約是被咒語清除掉了,大洞也縫上了,針腳也很工整,裴憐塵當即很是不好意思:“道友,那是我的?”
“對。”雲仙師說,“深夜無事,正好幫你。”
沒想到這雲仙師瞧着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貴人,背地裡如此樸實,裴憐塵對此人登時更有幾分好感。
“外面有東西,應該是先前所見的那玩意兒。”雲仙師說,“它們似乎不能進屋來,但你被它們的哭聲所擾,夢中不安穩。”
裴憐塵扭頭看向地上的程小滿,程小滿呼吸平穩,四仰八叉睡得正香。
“還是少年人好,”裴憐塵感歎道,“怎麼都能睡。”
雲仙師也瞥了一眼程小滿,“你這徒弟,心大。”
“心思單純,是好事。”裴憐塵說。
雲仙師搖頭,似乎很想歎氣:“道友,你該嚴厲些。”
不等裴憐塵搭話,門外的哭聲更重了些,裴憐塵被哭聲一擾,也沒了和雲仙師閑聊的心情,當即披上衣服下了床,将附着厲鬼邵嘉的簪子放在了床頭,敲了敲簪子:“邵兄,若是待會有異動,勞煩你出來照看小滿,此地陰氣重,你别裝睡了。”說完跨過熟睡的程小滿往門邊走去。
“道友?”雲仙師輕輕喚了他一聲。
“我得去看看。”裴憐塵說,“既為厲鬼,必有冤情。遇上了,便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我陪你去。”雲仙師終于還是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