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汝的山水極美,久别重逢,第二日蘇持盈就非要拉着裴憐塵一起去劃船玩,簪子裡頭的邵嘉還是沒動靜,裴憐塵便答應了。他是樂得賞景的,隻是沿路零零散散不時有人投來怨怼的目光,叫他很是不自在。
唐景策倒開心,和程小滿走在一起,他早看上程小滿的天賦了,蘇持盈和鄭钤時不時搞幾單生意,有些材料所在之處太危險,門裡弟子修為常不夠,他也不敢叫他們去涉險,可苦了他自己,若是能把程小滿拐回去,小孩子心思單純,不會遇上易迩雅的詛咒,估計十七八歲就能結丹,若是再抓緊抓緊,二十歲之前往上再突破一兩階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上次沒能把程小滿拐回清都宮,唐景策回去懊惱了整整三天,于是這次再見面,雖然嘴上不說,但有意無意地想貼在程小滿附近。程小滿比他個頭還高不少,走在一起仿佛一對兄弟。
雲仙師一個人走在離大家四五步遠的地方,不急不徐,不緊不慢。
到了河邊,蘇持盈又非要與裴憐塵劃一個竹排,裴憐塵怕被岸上旁人的眼神活剮了,當即拒絕,揪着程小滿一起上了竹排。
蘇持盈無法,隻好和唐景策一道。
雲仙師呢,卻隻是站在岸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裴憐塵看了看程小滿又看看雲仙師,覺得将人家一個人放在岸上有些過意不去,伸出手問:“道友,你要上來嗎?”
雲仙師愣了愣,正準備擡手搭上裴憐塵的手,程小滿一竿子下去,竹排漂離了岸邊。
雲仙師:“······”
“略略略。”程小滿沖他做了個鬼臉。
“小滿!”裴憐塵哭笑不得。“太失禮了!劃回去。”
“我不!”程小滿卻理直氣壯,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反而賭氣地越劃越快,越劃越遠,一邊劃一邊憤憤不平地說:“為什麼要帶上他,他太可恨了,師父,你不知道我這些天過得是什麼水深火熱的日子!你快讓他不要跟着我們了!他憑什麼逼我修行,他又不是我師父!你才是我師父啊!”
裴憐塵單知道程小滿有怨氣,不知道程小滿怨氣這麼大,這竹排劃得跟禦劍飛行一樣刺激。
“我們不是來賽龍舟的吧?”蘇持盈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小滿撐着竹排從旁邊哧溜竄了過去,開始有些懷疑。
唐景策一看,頓時也玩心大起,誓要和程小滿一教高下,險些把蘇持盈晃下水去。
“等等!先靠岸。”裴憐塵忽然瞥見岸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心中一緊,當即就喊程小滿停下。
“我不!”程小滿大聲說。
“那你站穩。”裴憐塵無奈,足尖一點竹排,踏着水面略向岸邊,竹排上驟然少了一個人,程小滿晃悠了幾下,勉強沒有掉進水裡。
“師父?!”程小滿傻眼了,他忘了,如今雲仙師日日都要給師父分一些靈力,師父再也不是那個離了他就寸步難行的師父了。師父肯要雲仙師的靈力,卻總不肯要自己的,可惡的雲仙師,為什麼要同他搶師父?
“站住!”裴憐塵沖入人群中,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這是在幹什麼?”
“是修士?”
“他在追什麼東西?”
“借過!”裴憐塵顧不得許多,沿着方才那身影消失的地方一路追去,心下有些惱怒。
果然當時就不應該放任那妖物!
街角閃過一片鵝黃衣角,裴憐塵當即捏了個訣,朝那個方向狠狠一拉——
“喵!”一個梳着雙麻花辮的少女從屋檐滾了下來。
“方才和你同行的人呢?”裴憐塵追上前問。
“多管閑事!”小狸一爪子抓斷半空中無形的靈力禁锢,給了裴憐塵胸口一掌,扭身化成一隻小貓,倏忽間便不見了蹤影。
“沒事吧!”有人急切地問。
裴憐塵推了一下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沒推開,無奈看向來者。
“抱歉,我方才在想一些事,有些出神,來晚了。”雲仙師似乎很是愧疚。
“我沒事。”裴憐塵無暇理會其他,隻是說:“那隻貓妖,沒有讓那位窈窈姑娘的魂魄回去。”
雲仙師聞言倒也不怎麼驚訝,隻是說:“你想讓她回去?”
“我方才看見,她應該是借了别人的身,與那貓妖同遊。”裴憐塵蹙眉,“生死輪回,不可強求,這樣下去總歸不是正途,害人害己,我得找到她們。”
雲仙師卻一把拉住他:“過幾日龍燈會,她們定是要去看的,不急這一時,你這幾日好好休息,不要再動了。”
“我沒——”裴憐塵話音未落,就看見雲仙師擡起手,指腹在自己嘴角輕輕蹭了一下,将指尖沾上的那一點紅色給他看。
“我怎麼吐血了?”裴憐塵吃驚地說。
“師父!師父——”遠遠地傳來了程小滿喊他的聲音。
裴憐塵大驚失色:“不能給他看見,道友你有沒有帕子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