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珂山的山腳算得上時繁花錦簇、枝繁葉茂,很是秀麗,間或有幾聲鳥啼,一派甯靜祥和。那走貨郎卻給了裴憐塵一種藥膏,叫他塗在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說是這裡頭毒蟲多,避蟲。一路上倒沒遇見什麼危險,兩人緊趕慢趕走了兩日,那走貨郎不走了,說再往前就有毒氣和殘陣。裴憐塵于是給他結算了工錢,隻身一人往上去了。
山林裡日光稀薄,邵嘉于是也從簪子裡鑽了出來活動筋骨,不緊不慢地飄在裴憐塵身邊,一邊飄一邊感慨自己生前不曾見過這樣的美景,否則定能再留下不少畫作。
“得了吧,留多了就不值錢了。”裴憐塵挖苦他。
“值不值錢有什麼重要,我樂意。”邵嘉隻恨自己現在兩手利爪拿不住畫筆。
一路插科打诨,倒也不覺得辛苦,隻是越往上走,植被越稀疏、山體上的深坑裂隙也越多,仿佛刀劈斧砍一般。
“這些都是靈力炸出的坑。”裴憐塵劍邵嘉好奇,出言解釋道。
“你們修士真可怕。”邵嘉咂舌稱奇。
“當年那場圍剿,必是極其慘烈。”裴憐塵面色凝重,在一處深坑前停下腳步,閉上眼睛催動魂力,借山石草木為媒施展起回溯之術。
邵嘉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繞着他飄了一圈又一圈,飄到第十圈的時候,裴憐塵睜開了眼睛。
“你在幹什麼?”邵嘉問。
“借山石草木之眼,看當年之事。”
“看到了什麼?”
裴憐塵搖搖頭:“破壞得太厲害,隻能看見一些零碎的人影,我們繼續走吧。你莫要亂飄了,這裡殘留着許多陣法和沒有逸散出去的渾濁靈力,極易受傷,你不通此道,回簪子裡來。”
邵嘉聞言,連忙哧溜一下鑽回了裴憐塵的簪子,還不忘叮囑道:“可别把這筷子弄丢了,丢在這我自己可下不去山,要不你别戴了,收好。”
裴憐塵隻好把簪子摘下來,揣進衣服裡收好,反正這裡沒人,他披頭散發也不算失禮。
一路上越走越冷,沿途竟然逐漸有了積雪,裴憐塵将行囊中的厚袍子拿出來裹上,仍覺得有些冷,但卻也顧不上這許多,加快腳程往山頂去,這一路倒也好找,沿着有靈力劈砍的地方往上,避開腳下混亂的殘缺陣法,竟可以直通山頂的,裴憐塵不由得想到,這裡可能曾有人從半山腰一直往山頂跑去,而他身後有許多人在追着,殺招跌出,将這一路劈得亂七八糟。
那個人可能正是易迩雅,他是不是被人一路追殺逃向了主峰山頂?
可等真正來到了山頂,裴憐塵卻愣住了,此地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捶打出了一個深坑,這十幾年厚厚的積雪都填不平,雪中隐約有幾個冒頭的尖尖,裴憐塵走過去将雪扒開些,發現是一些房屋的殘骸,莫非這易迩雅還在這雪山上生活過一段時間?裴憐塵心下疑惑,握着殘損的木構件再次閉目回溯,呼吸猛地一滞:
一個身量極高的青年男人,看不清面目,手中卻拿着一把白玉折扇。
雲仙師?!
那男人身後還站着一個人,似乎是個女子,但是更模糊了,看不真切。
隻是這兩人的身影也沒有出現多久,裴憐塵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這裡的一切損毀得太過厲害,他即便有回溯之法,也看不到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下可難辦了,他原想着,冤有頭債有主,在易迩雅身死之處或許能找到關與詛咒的線索,但如今看來,想要找到點易迩雅存在的痕迹,是難上加難。
裴憐塵在雪地裡兜了幾圈,思索了幾刻,忽然一撩衣袍趺坐在地,開始閉目入定。
“找不到線索就下山去吧。”邵嘉勸道。
“我還想試試。”裴憐塵說。
“怎麼試?”邵嘉問。
“既然所有年滿二十的修士破階之時都會遇見易迩雅的詛咒,那我一定也能遇見。”裴憐塵神色平靜,“此地殘留靈氣雖渾濁駁雜,卻極為充盈,我可借它們,進入假的進階之态。”
“我覺得不太可行。”邵嘉不是很認同,“你會瘋,也或許會死在這,你有執念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執念麼,或許有。”裴憐塵有些莫名,“問這個做什麼?”
“要是有執念,你也變個厲鬼,我們還能作伴。”邵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