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崖憤憤地爬起來,拽着犯人就走,留下一句:“你還說你們不是那種關系!”
“真不是,不要開玩笑了。”裴憐塵也覺得頭暈起來,被謝蘭石鬧的,定了定神才問:“小滿在哪裡?”
“在——”謝蘭石正在思索程小滿在哪,一擡眼就看見一個少年的身影跑了過來,高高興興地一指:“那兒呢,來了。”
裴憐塵看過去,果然是程小滿,半年不見好像又長高了,身上穿的應該是李無錯從前的舊衣,衣上的金線在暮色中微微閃爍,流光溢彩。
倒是齊整,裴憐塵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可程小滿又遠遠地停了下來,站在十來米開外的月亮門裡,不知為何不敢過來。
隻是幾個呼吸,夕陽很快就沉了下去,帶走了湖面上的波光,将最後一點薄紅收斂于天邊,李府的燈籠次第亮了起來,眨眼之間又将夜色照亮。
“小滿?”裴憐塵擡腳走了過去,程小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裴憐塵終于走近了,站定在程小滿面前,千頭萬緒,卻也不知從何說起。程小滿的神色看起來實在太過可憐,他想抱一抱程小滿,想問他為什麼整整半年都不與自己聯系,想同他說些寬慰的話,卻又怕這樣太過親近,惹出些什麼不該的誤會。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升階考核,為什麼要動手?”
程小滿的睫毛抖了抖,垂下眼去不再看他。
“說話。”裴憐塵的聲音有些低。
“我錯了,師父,對不起。”程小滿說。
裴憐塵沒有搭話,兩人就這樣沉默着靜靜地站在晚風裡。謝蘭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撇了撇嘴一溜煙跑了。
“我下次不會了。”程小滿等不到裴憐塵的回應,有些慌了。
裴憐塵仍舊沒有說話。
“師父,我,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别不理我!”程小滿擡起眼睛,想去抓裴憐塵的手。
裴憐塵的身體忽然晃了一下,搖了搖腦袋,看着程小滿滿臉的淚痕忽然就慌了:“怎麼了這是,剛剛我打了個盹!”
“啊?”程小滿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我三天沒睡!”裴憐塵歎了口氣,這三天他總擔心着程小滿,日夜不休地趕回來,方才一見到程小滿,精神松懈下來,竟然站着都差點睡着了!“哭成這樣,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為什麼不同我說?”
“那,那師父你先去睡。”程小滿不等裴憐塵同意拽起他就走,走了沒多遠迎面就看見李無錯和謝蘭石匆匆趕來,還有一幫探頭探腦的侍女。
“你們幹什麼去?”裴憐塵打着呵欠問。
李無錯深吸一口氣,轉身揪住了謝蘭石的衣領:“小謝,你又造謠!”
“冤枉啊大人!”謝蘭石哀嚎。
“李叔,這是怎麼了?”程小滿也覺得莫名其妙。
李無錯平複了一下心情,微笑道:“他說你師父非常生氣,說了你兩句,你一氣之下,投、湖、了。”
裴憐塵和程小滿都陷入了沉默。
“這麼愛說話,我今天必須治治你這張嘴。”李無錯拖着謝蘭石走了,謝蘭石一疊聲地求饒:“大人,大人,放過我吧!求求大人了!我不要,我不要啊!我隻是一株弱不禁風的蘭花草,求大人憐惜!”
“他不會有事吧?”裴憐塵有點擔心。
侍女掩唇一笑,說:“沒事的,蘭石哥受過許多次罰了,念一晚上順口溜、出錯了就要多念一炷香而已。”
這真的不會讓他以後造謠造得更順口麼?裴憐塵想。
“公子累了吧,這邊請。”侍女擡手引路,将裴憐塵帶到了别院之中,程小滿也亦步亦趨地跟着。
裴憐塵站在鋪好的床榻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去沐浴,風餐露宿了三天,感覺頭發絲裡都是灰,不過遍水他都不想上床去,于是強打起精神去沐浴,誰知泡着泡着又合上了眼睛,順着浴池邊出溜了下去,差點在浴池裡淹死,幸好程小滿一直守在屋外,發現不對立刻進來把他撈了起來。
老臉丢盡了。直到躺在了床上,裴憐塵腦子裡依然反複跳動着這五個大字。
其實不用撈的,一個浴池哪裡就淹死我了呢?裴憐塵想,我隻是撲騰了兩下,再撲騰個三四下,就能撲騰出水面來了啊!哪裡就會淹死我了呢?早知道應該把門鎖上。
這下好了,雖然很困,但是睡不着了。裴憐塵翻了幾個身,找了個安詳的姿勢躺着,隻當自己已經死了,一片寂靜中,忽然發覺門外好像也有輕輕的呼吸聲。
李府的侍女沒有守夜的習慣,門外不會是别人,隻會是程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