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開溫迩雅魂魄的人,應當是他的某個朋友,或者說,是關系匪淺的什麼人。”謝蘭石說。
“何以見得?”裴憐塵看着巨大的水晶缸中,像破碎的水草一樣漂浮翻卷着的魂魄碎片,心底怆然。
“我們早查過他的生平。”謝蘭石看着那些發光的柔軟碎片,“怎一個慘字了得,但是他全都不記得。”
“隻要是同他相關的,待他不好的人、或是他經曆過的不好的事,找不到半點影子。若是要傷他魂魄,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将那一半不好的全數剖去。要找到詛咒的根源,恐怕還是得找到那被剖開的一半魂魄。隻是現在······毫無頭緒,連靈輿圖都探查不到。”
原來如此,溫迩雅之所以覺得人人都好,是因為他失去了所有不好的記憶,在他看來,這個世界、這世上的所有人,的确都應該是好的。
“幸而他對與自身痛苦關系不大的一些人和事,還有些記憶殘留。”謝蘭石繼續說道,“我在一點一點篩,已經理出了一份可疑名單給大人。”
裴憐塵點點頭,憂心地看着水晶缸裡的碎片,問:“他還能複原麼?”
謝蘭石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笑了笑:“放心。對了,你徒弟真的不考慮一下天謹司麼?金飯碗哦。”
裴憐塵搖了搖頭,“這事兒得問他自己的意願。”
“好吧。”謝蘭石也不再多說,帶着裴憐塵一起去找李無錯,李無錯正站在靈輿圖前看着什麼。
“名單我看過了,千樞閣已經确認,應當都用了僞造的身份,不在靈輿圖的監察範圍之内,隻除了一個人。”李無錯頭也不回,一揮手,靈輿圖中浮現了幾個光點,而後像活了一樣盤旋着升起來,拖着一條長長的發光尾巴,懸停在了半空。
“有個叫應飛白的,雖然八成是個邊緣人物,但行蹤詭谲,這些是他近三年現身過的地方,他似乎一直居無定所,時而能被靈輿圖感應到,時而不能——而這裡,歸潮台附近的一個小鎮,困龍鎮,是他上次出現的地方。”
困龍鎮,傳說中此處曾遇地動,地面崩裂海水倒灌,死傷無數,一條龍妖自海中飛出,施法将鎮上人全部卷上了半空,又以身填地裂,止住地動。
大地合攏後,地面上生出漂亮的紫真瑚,眨眼之間又紛紛玉化,若站在高處往下望,赫然可見一條蜿蜒的龍形。
陸上生出珊瑚實在是罕見,人間十大奇景,便有此一個。
隻是裴憐塵和丁素來到這裡時,卻不見傳說中那大片奪目璀璨的玉化紫真瑚,隻看見滿目焦黑破敗的枯枝。
“什麼東西!”丁素不滿地抱怨道,“本以為這次來能賞賞奇景,誰知不過是世人誇大傳言。”
裴憐塵還未搭話,附近的過路人卻先痛心疾首地說:“你知道什麼!半年前,這些珊瑚還都是好的!”
“那為何現在卻變成了這樣?”裴憐塵好奇地問。
那路過的挑擔老伯搖了搖頭,說:“這我們哪裡曉得?隻是忽然有一天,就成這樣了。”
“你們是來專程看紫真瑚的麼?”另一個年輕人湊過來,賊兮兮地說:“我這兒有之前收集的碎枝,可漂亮了,二位公子帶一些回去,也不算白來一趟。”
裴憐塵和丁素對視一眼,點點頭跟他走了。
閑聊之間,得知那年輕人叫曹雨,家裡世代都是漁民,沒出過這困龍鎮。曹雨是個話多的,竹筒倒豆子似的,不一會兒就将自家和困龍鎮那點子有的沒的故事給說了個七七八八。
“其實這地下不止困了一條龍,還有一個人。”曹雨閑扯道,“據我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爺爺說,當時大地合攏之後,大家緩緩落回地上,都挺高興的,隻有一人跪地嚎哭不止,地面忽然又在那人面前裂開了一條人餘寬的裂隙,那人就跳了下去。隻是這事兒聽起來太過詭異,大家都不願提,怕吓到你們這些外來的客人。”
“到底是多少輩?”丁素掐着指頭算了半天算不過來。
曹雨想了想,說:“得有四五百年前了。”
裴憐塵又問:“四五百年裡那些紫真瑚都好好的?半年前突然就不好了?”
“是啊。”曹雨苦惱地抓了抓頭,“鬼知道怎麼回事。”
“那半年前,可有什麼可疑之人來此地?”裴憐塵心想,這闆上釘釘是那個應飛白幹了點兒什麼。
“之前經常有人來,尤其是冬天。”曹雨搖搖頭,“誰知道有沒有可疑的。”
說話間二人已經跟着曹雨來到家中,他小心翼翼地從櫃子裡拿出一個木頭小盒子,打開來的一瞬,日光落在其中,折射出一片紫藍色交融的溫柔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