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憐塵正要動手,應飛白卻忽然晃了晃,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好嘛,手到擒來。
裴憐塵用靈力化成繩索把應飛白捆了,摸出袖子裡的千聞令,正準備聯絡上天謹司,卻又猶豫了一瞬,将千聞令放了回去。
千聞令已經被人侵入,眼下不一定安全,若是貿然使用,恐怕反而會暴露自己。裴憐塵靠在牆邊思索片刻,把應飛白拖上床去放好,而後擡手點在他眉間,想要查探他的記憶。
沒想到的是,應飛白的記憶,全部都是一片霧。
看來是他自己在識海中設下了什麼禁制,不會輕易給外人看到。
裴憐塵有些苦惱地看着昏睡的應飛白,應飛白身上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裴憐塵猶豫片刻,還是擡手覆在了上面,催動了療愈咒。
不多時,應飛白悠悠醒轉。
“你是什麼人?”應飛白也明白過來,眼前人并不是什麼普通的孩童,見他居然在為自己療傷,說:“療愈咒沒用,不解毒傷口好不了。”
裴憐塵聽他這麼說,出門去采來些止血鎮痛的草藥,搗碎了敷在應飛白的傷口上,又将袖子撕成長條,替他包紮好。
“何必如此麻煩?”應飛白盯着他,目光有些玩味。
遮耳障目術雖然能改變施術者在旁人眼中的樣貌、衣着與聲音,但若是施術者精神松懈、偶爾忘記了自己正在僞裝,便會出現一些奇怪之處。
比如現在,這人的身量變高了點,像是介于少年與和年之間的體态,又十分纖細清瘦,竟有幾分雌雄莫辨。
而那身幻化出來的粗布短打變成了一件輕軟的淺紅灰夏布長衫,不着裝飾,隻在腰間束了一條天水碧色的絲縧。
頭上的發髻已經松散了,絲絲縷縷的黑發垂落在肩頭,沾了點薄汗,有幾縷黏在了略顯蒼白的頸側,沿着鎖骨朝衣襟裡頭蜿蜒去。
應飛白的目光落在裴憐塵胸前,陷入了沉思。
是個美人,但一馬平川。
到底男的女的?
“多少可以止血。”裴憐塵壓根沒意識到遮耳障目術出了問題,隻是一點一點将藥泥輕輕敷好包上,“但我不會讓你解毒的,我隻是确保你活着,其他的别想了。”
“你也是天謹司的人?”應飛白問。
“是啊。”裴憐塵輕松承認。
應飛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為什麼裝小孩騙我,你知道我的事?”
裴憐塵有些莫名其妙:“知道什麼?”
應飛白卻搖搖頭不說話了。
應飛白傷得太重,一時不能走動,裴憐塵隻好放出飛星舟,将他扛上去。
歸潮台在大夏極南邊,離玉京十分遙遠,就算有飛星舟,也得飛上好幾日。而裴憐塵擔心被開天會追蹤到,又專門挑了些靈流混亂的地界繞來繞去以混淆視線,路程被拉得更長。
飛星舟在錯雜的靈流上方晃晃悠悠飛行的時候,應飛白忽然吹了聲口哨。
“幹什麼?”裴憐塵莫名其妙地瞪向他。
應飛白笑眯眯地說:“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裴憐塵:“問。”
“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應飛白不懷好意地笑了兩聲:“你知不知道遮耳障目術出問題了,你長得奇奇怪怪的。”
裴憐塵幻化出鏡子仔細一看,立馬黑着臉解除了遮耳障目術。
“怎麼是你!”應飛白認出此人是先前在問往祈來裡裝寡婦騙自己的家夥,大失所望地重重歎了口氣,然後開始不停地唉聲歎氣。
“你在惋惜什麼?”裴憐塵被他的歎息聲弄得心煩意亂,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了對方。
“唉——唉!唉!!!”應飛白一疊聲地長歎三下,才說:“本以為能牡丹花下死做風流鬼,沒想到是棵狗尾巴草,唉!”
裴憐塵懶得跟他計較,叼着發帶擡手去捋自己亂蓬蓬的頭發。他梳頭發的技術這麼多年也還是沒長進,隻會盤一個最寒酸的單髻。
應飛白就哭喪着臉盯着裴憐塵看,等他盤好了頭發,又是重重的一聲歎氣。
裴憐塵覺得有點難以忍受了,自己雖沒有一等一的絕世容貌,但也算十分端正俊俏,從來沒被人這樣嫌棄過,說:“你到底在不滿什麼?我已經待你仁至義盡了。”
“我想要女人!”應飛白長籲短歎,“我想要寡婦!我不想跟男人死在一起!”
裴憐塵覺得自己好像遇見了比李無錯更有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