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流雲山後,雲無囿去了一趟西南,在連綿不絕的山脈中,找到了一座小山村。
山村正對着的那座山頭早已建好了一座還算氣派的小道觀,雲無囿落在院子裡,看見一條黑蛟正在打瞌睡,鬃毛不小心勾到了一旁的丁香,帶得枝葉一陣亂顫。
雲無囿居然從一條蛟的臉上看出了驚慌失措,隻見那條蛟胡亂撲騰揮舞着爪子,繞着丁香盤了三圈,瞪大眼睛去檢查有沒有被自己不小心弄掉的葉子,發現真的掉了一片,難過得像是要哭出來了。
“何至于此,掉葉子是件很正常的事。”雲無囿安慰他,“就像人都會掉頭發一樣。”
“那也不行,”佘餘歲懊惱地把下巴放在地上,悶悶不樂,“素素最愛美了,頭發也不能掉。”
“你同他說了這麼久的話,他會自己晃葉子了嗎?”雲無囿問。
“不會。”佘餘歲不開心地說,“素素沒有妖丹了,不會動,隻有我碰到的時候、還有刮風的時候,才會晃。”
“好了,你先起來。”雲無囿說,“我帶了個好東西給素素姐。”
佘餘歲變成人形爬起來,他的人形高到有點可怕,比雲無囿還高了半個頭,“什麼東西?”
雲無囿從儲物扳指裡摸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來,裡面放着一片晶瑩剔透的葉子,仔細看去,似乎有無數星沙在其中翻湧流轉。
“七葉不死花。”雲無囿說,“服下一整株可以延壽百年洗髓換骨,而今隻剩下一片葉子,聊勝于無,試試看吧。”
佘餘歲很是高興,随即又有些犯難:“可是素素現在沒有嘴,怎麼服下?”
這話把雲無囿也問住了。
是啊,丁素現在沒有嘴,怎麼服下!直接丢在地上的話,這東西一碰見土又會瞬間消失。
倆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下去。
難道這片如此難得的七葉不死花的葉子,真的沒有用處了嗎?
道觀門口傳來了輕微的響動,兩人回頭一看,是有人來觀裡進香,便收回了目光,繼續苦苦思索。
又過了一會兒,那山民燒完了香出門來,看見他倆還擱那兒傻站着,走過來詢問。
聽二人說明了難處,山民撓了撓頭,說:“要不然嚼碎了吐他葉子上試試?我都是這麼喂我沒長牙的小兒子。”
山民回家幹活去了,留下佘餘歲和雲無囿繼續沉默。
“要不······試試?”雲無囿說。
佘餘歲面露難色:“弄素素一身口水,他會嫌我惡心的。”
雲無囿隻想趕緊解決這件事,忽悠道:“他現在無知無覺,不會嫌你惡心。”
佘餘歲被他說服了,重新變回了原形,雲無囿把七葉不死花的葉子拿出來丢進他嘴裡,他小心地一抿,感覺到那葉子居然在他舌頭上化成了一汪靈氣十分濃郁而純粹的靈氣,頓時一個激靈,小心翼翼地含着那汪靈氣湊過去,輕輕舔了一下丁香的枝葉。
“看起來有些奇怪。”雲無囿嘀咕了一聲,忽然背過了身去,“你們繼續,不必在意我。”
佘餘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專心緻志地含着靈氣去舔丁香花,把每一寸枝葉都細細舔過了,口中那汪七葉不死花化成的靈氣也用完了。
“真的有用嗎?”佘餘歲看着那株除了變得濕淋淋之外沒有任何反應的丁香,整條蛟垂頭喪氣地趴下來,在丁香周圍繞成了一團。
雲無囿轉回身來,盯着中間那株丁香花看了一會兒,忽然蹲下身戳了戳佘餘歲:“那一簇葉子似乎在打你。”
佘餘歲一驚,哧溜一下把頭湊過去看,果然看見了一片搖搖晃晃的葉子,現在并沒有什麼風,周遭其他的草葉也沒有搖曳,但那簇葉子連帶着一條細細的枝幹都在微微地、别扭地晃動着。
原來一條小枝葉也能晃出憤怒的感覺,雲無囿有些驚訝。
“素素!你是不是醒了!”佘餘歲高興地湊過去又舔了舔,忽然悶悶地嗚咽了一聲,大腦袋向後一仰,甩了甩頭。
雲無囿有些莫名:“你怎麼了?”
“素素紮我舌頭。”佘餘歲委屈地說。
“看來的确是有用的。”雲無囿放下心來,“往後我有些事情要忙,不能常常來看你們,你不要欺負素素姐。”
“我才不欺負素素。”佘餘歲又繞着丁香花趴了下來,傻傻地說,“我要對素素好。”
雲無囿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了他們一會兒,微微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還能互相依偎,已是萬幸。
沒過多久,天謹司那邊有了關于傀儡師的消息,雲無囿立刻動身前去,他至少得弄清楚,自己父親的殘魂究竟被什麼人利用了。
他如今與天謹司往來密切,直接加入能夠省去許多不必要的公文核驗,但他不情願去天謹司中點卯、更不想做李無錯的蝶使,李無錯隻好在司中折騰出一個“客卿”的位子給他。
雲無囿與祝青崖輾轉數地,問過許多人,終于找到了那位年邁的知情人,徐缃。
徐缃已經垂垂老矣,但一雙眼睛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風華。
“我從前,有過一個女兒,叫做徐漪。”徐缃有些感慨地說,“她年少無知跟着一些壞人做事,我本來·····是打算包庇她的,但她犯了一個傀儡師的大忌。”
徐缃面上流露出些不忍的神色:“她将一個人的殘魂洗去了記憶和情感,拿來做了傀儡核心,命令那個傀儡愛上了自己,要與它成親。我發現之後,叫她将傀儡銷毀,把殘魂放歸天地,她不肯,我便想廢去她的修為,帶她避世遠走,但她·····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