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想快些讓師父的眼睛好起來,哪知道會讓師父因為本能而産生這樣的誤會呢?想起這些天的事,雲無囿不由得一陣懊惱,覺得自己是個趁人之危玷污了師父的惡賊。
紫葵想了想,說:“沒什麼事,依我看,他隻是有些本能,還根本弄不清究竟怎麼回事,離開這裡過幾天就好了。”
雲無囿這才放下心。
白非夢隐約覺得自己撞破了雲哥幹壞事現場,戰戰兢兢地開口道:“今天的事我什麼都不會往外說的,不要揍我。你把嘉秀夫人交給我,我要回去了。”
雲無囿也沒心思跟他掰扯,隻想趕緊帶着裴憐塵離開這裡,于是帶他去裡屋取那隻陣法盤。陣法盤裡裝了活物,不能再放進儲物戒,因此這些日子他一直将其放在屋中的櫃子裡。
誰知這回打開一看,陣法盤卻已經裂開了。
“這還能用嗎?”白非夢傻乎乎地問。
雲無囿說:“不能了。”
“那裡面的人呢?”白非夢還沒反應過來。
“當然是跑了。”雲無囿說。“是我疏忽,她身上有樂荼神的力量,我給忘了。”
“那怎麼辦?”白非夢覺得腦瓜子暈暈的。
雲無囿很想給他一拳,但是忍住了:“一起追,用你的力量看看她去哪了。”
紫葵和裴憐塵坐在外間閑聊,沒一會兒就看見雲無囿和白非夢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裴憐塵還想跟上去,被紫葵拉住了。
“哎呀,麻煩的事讓你的道侶去做就好啦,難得遇見會說話的真同族,我們好好聊聊天呗。”
“我的道侶?”裴憐塵品味了一下這個稱呼,覺得挺喜歡的。
紫葵又眯眼笑:“是呀,你們都一起築巢了。”
“真的嗎?”裴憐塵苦惱地啃了啃自己的指節,“我們真的築巢了嗎?我······總覺得很難受,像是缺了什麼。”
“好吧。”紫葵摸摸下巴,“看來你還是個小寶寶,沒關系的,我們族類聽天诏、聞地命,等你成長到應該明白的時候,上天會授予你需要知道的一切。”
“那要多久呢?”裴憐塵問。
紫葵想了想:“我大概是在五百歲的時候明白這些事的。”
“哦。”裴憐塵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看來自己一時半會兒是弄不清楚了。
倆人沒話說了,安靜了一會兒,裴憐塵仍是坐不住,撒丫子往外跑:“不行,我還是要去找他。”
紫葵攔不住,索性不管他了,自己伸了個懶腰往躺椅上一靠,嘀咕道:“怎麼這樣黏人,那我睡會兒。”
裴憐塵找到雲無囿他們的時候,嘉秀夫人已經是強弩之末,那漂亮的金色翅膀殘損了大半,做困獸之鬥。
“雲哥你别殺她啊!”白非夢有點着急地在一旁喊,“我爹讓我帶活的回去,她算是我爹的大伯的族兄的女兒!雖是買來的,但好歹也算沾親帶故!”
“那也得她肯跟你走才行。”雲無囿無奈地說,“你看她的樣子是想跟你回去嗎?”
白非夢隻好又沖對方喊:“别打啦,我們回家好不好?起碼去我大伯公的族兄,也就是你爹白栩,墳前看看吧!”
嘉秀夫人卻說:“我爹白栩?笑話,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師姐怎麼會死!你要我去祭奠他,我瘋了吧!”
“哇,他好歹養大了你吧。”白非夢說。
“他養大我,是為了哄得師姐心甘情願替他賣命!”嘉秀夫人不為所動。
“啊,這倒是。”白非夢無法反駁。
裴憐塵忽然飛身而出,閉着眼睛一掌推向了嘉秀夫人,說:“你不要再用樂荼的力量了!”
嘉秀夫人顯然已經左支右绌,被他這一推,踉跄地往後退了開去。
“你原本早就被邪祟啃成了一具白骨,白栩将神羽碎片用靈力化開了給你,你才重新長出血肉,若是再這樣揮霍下去,你會再變成白骨的!”
嘉秀夫人愣了愣,忽然大聲笑了起來,而後展開翅膀,催動數道羽形光箭射來。
雲無囿一把攬過裴憐塵的腰,一轉手中折扇将光箭盡數擋下。而後将裴憐塵往白非夢的方向輕輕一推,說:“我明白了,師父,你不要再勸她。”
裴憐塵來不及再說什麼,雲無囿已經飛掠而去,和嘉秀夫人鏖戰在了一處。數道陣法頃刻間鋪開,有如天羅地網。
“他明白什麼了?”裴憐塵有些着急。
“不知道啊。”白非夢搖搖頭。
天地之間金光迸濺,像是一場盛大的白日煙火。
曠野的風盡情地吹着,吹動天上的白雲洶湧翻滾,如萬匹野馬奔騰。
雲無囿毫不留情地出招,風刃一道道砍在嘉秀夫人那殘破的金色翅膀上,削下片片碎金,嘉秀夫人也毫不手軟,一招招皆是爆發全力的殺招。
裴憐塵就算閉着眼睛、就算離得很遠,也覺得那光芒有些太盛大了,讓他的眼睛又隐隐酸澀起來。
他好像也明白了。
終于,最後一片金色的碎羽剝落破碎,女人的身影停駐在天地之間,仰起頭,化成了一具白骨。
一陣風吹過,那白骨頃刻間朽成了飛灰。
她被世上最愛自己的兩個人留下了,被他們的愛所救,為他們的愛所活,靠神力凝結的血肉之下,是一具早已腐朽的枯骨,現在她終于有了一個妥帖的理由,能掙脫這一世的束縛了。
那囚禁了她魂魄許多年的神力,終于在今日的一戰裡,耗盡了。
一片灰敗的碎羽随風飄落在地上。
白非夢和裴憐塵一齊跑上前去,在一片呼嘯着的、還未停歇的靈流中,裴憐塵用力抓住了雲無囿的手。
而白非夢則越過了他們,去撿那片碎羽,嘴裡嘀咕道:
“這莫非就是老祖宗的尾巴毛!都埋汰成這樣了,應該沒啥問題——”
話音未落,白非夢忽然抽搐了一下,兩眼一翻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