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有房間?”裴憐塵很是驚訝。
那個年輕人似乎比他更驚訝:“你有房間?!”
“當然有。”雲無囿看這人有點不順眼了,拉着裴憐塵快步離開。
裴憐塵渾然不覺雲無囿的小脾氣,一路興奮地東張西望,他發覺越往上走,兩邊的陳設就越好看,窗戶也更大、更亮堂,等來到了廂房門口,雲無囿拿出一塊玉佩一樣的東西往門邊的機關上一揮,那門竟然就自己開了。
裴憐塵跑進去,轉了一圈,然後又把裡面的房門一一推開看了一遍,跑回來停在屋子中央,遲疑地問:“這麼多這麼大的屋子,都是我們住嗎?還有那邊的露台,也是我們的嗎?”
“對呀。”雲無囿關上大門,“最上面這一層,都是我們的,師父可以随便跑着玩,但是不要自己偷偷下去,下面人多又雜,師父想下去玩的時候一定要喊上我。”說罷頓了頓,看裴憐塵的神色似乎不像是開心,又說“從蓮堤到玉京要花上四天半,委屈師父了。”
裴憐塵咬咬嘴唇,說:“倒不是覺得,不夠玩。下面那些人座位那樣擠,我們卻占了這麼——大的地方,有點過意不去。”
“我們的花費是他們的千倍。”雲無囿直截了當地說,“貫月槎每次開船,若是沒有人包下頂層的廂房,下面就算坐滿也隻能險險維持收支,甚至入不敷出,有人包了頂層,他們才有得賺。”
“這麼貴!”裴憐塵驚訝地吐吐舌頭,“你為什麼有那麼多錢?你是這世上最有錢的人嗎?”
“當然不是。”雲無囿被他逗笑了,“如果我最有錢的人,我就給你造一艘世上最大、最平穩的貫月槎,隻給你一個人用。”
“哎呀不要不要,多浪費。”裴憐塵連連搖頭,又好奇地問,“那你是怎麼弄到錢的?說起來,我來人間這麼久,都不知道要去哪裡弄錢呢!”
“我在陣法上算是有些天賦吧,做過些小玩意兒,拍出的價錢都挺高的,偶爾也會跟着表哥——月如瑾,你見過的,一起去完成蘇師叔接來的單子,我膽子比較大,可以去許多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找東西,所以報酬自然也高許多。還會有些意外之得,這十幾年······師父不在的時候,除了輾轉托人給父母送去些他們能用的,其餘的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用掉,自然就越攢越多。”雲無囿帶着裴憐塵在軟椅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早已着人備好的靈草茶,“所以師父不要過意不去,這是師父應該享有的。”
“你的父母?”裴憐塵被吸引了注意力,“怎麼不曾聽你提過。”
雲無囿有些黯然,一時沒有答話。
“他們對你不好嗎,為什麼不說話?”裴憐塵問。
“不,他們對我很好很好。”雲無囿說,“他們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和師父一樣。”
“這麼好,我想去看他們!”裴憐塵高興地說。
雲無囿搖了搖頭:“不能看。”
裴憐塵有些不解,本想刨根究底,但看雲無囿的神色,又不忍心細問下去,正巧這時候船開了,他歡呼一聲跑到了露台上,扒拉着欄杆往外看,然後招呼雲無囿過來一起看:“阿馳快來!房子都升起來了!好神奇!”
雲無囿看出他是故意轉移話題,于是走過去,站在了裴憐塵身邊。
露台上并沒有風,靈流形成的透明屏障将一切雜亂的氣流和聲響都擋在了貫月槎之外。
一片安靜中,蓮堤城在迅速地遠離、越來越小,靈犀湖也變成了一顆閃閃發亮的寶石,反射着閃爍的日光。
穿過雲層了,當貫月槎平穩地向前飛去時,裴憐塵盯着眼前層層疊疊、綿延不絕的奇異雲團目不轉睛,喃喃道:“天上的雲這樣看時,好像地上的山川——”轉而又驚呼,“呀,那邊的雲像一個大門,可是看起來好軟和啊,不知道摸起來時什麼感覺,那邊那個像隻很大很大的狐狸!”裴憐塵興沖沖地指着,轉頭要喊雲無囿看,卻發現雲無囿在看自己。
鬼使神差地,裴憐塵擡起手在雲無囿眼角摸了一下。
雲無囿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師父?”
裴憐塵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嗫嚅道:“就是忽然想到,你也姓雲,想摸一下看看,你的臉是不是也像雲一樣軟軟的。”
說完裴憐塵自己也覺得荒唐,有股熱氣蹿上了臉頰,燒得他不敢擡頭,于是趴在欄杆上往外看,惡人先告狀:“都怪你,我一直說一直說,你都不理我。”
“嗯,是我不該。”雲無囿也靠在了欄杆上,側過頭看着裴憐塵,“我錯啦,消消氣。”
“我沒有生氣。”裴憐塵小聲說,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褪去了些,才微微擡起頭,依然不敢去看雲無囿,自顧自地問,“阿馳,你為什麼總對我好呀?”
“因為你是我師父。”雲無囿自然而然地答道。
裴憐塵盯着起伏的雲層不說話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是高興的,可是又覺得有些空落落。
貫月槎上的幾日,裴憐塵乖乖地呆在頂層,一點也沒有要去下面玩的意思,這倒讓雲無囿有些奇怪了,反而先來問裴憐塵:“還有一日就要降落了,師父不想去别處看看嗎?”
“不去。”裴憐塵一口回絕,“你花了千倍的銀錢,我要在這裡呆夠本!”
雲無囿被他逗笑了:“你願意跟着我來就已經夠本了。”
“不去不去,不夠不夠。”裴憐塵連連搖頭。
雲無囿隻好又說:“我們不缺錢。”
說來奇怪,裴憐塵雖然對錢财還沒什麼概念,也不曾自己去掙過錢,卻莫名有種缺錢的危機感,連他自己都覺得十分奇怪,不禁問雲無囿:“阿馳,我們以前是不是沒有錢?”
雲無囿被他逗笑了,想了想才說:“窮過,小時候,師父為了攢錢供我上學宮,很辛苦。”
裴憐塵卻說:“那你攢這麼多錢一定也很辛苦,我必須在這裡呆回本!”
就這樣,裴憐塵硬是在頂層呆到了貫月槎降落在玉京的泊仙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