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人皇,吾願為活祭,抽魂煉魄叩祈天地,此人,汝等宗室子若敢再違他意願,欺他辱他、傷他害他,必立死無疑——”雲無囿頓了頓,似乎覺得還不夠,繼續說:“如若有違,祖宗基業,斷于一時,千秋百代,萬人唾罵。”
趙暄的身形猛地晃了晃,他能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重重地壓向了他,猛地攫住了他的心髒,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趙暄大口喘着氣,戲谑地問他,“就不怕應驗?”
“你若不怕。”雲無囿淡漠地看着他,“我更沒有什麼好怕的。”
詛咒應驗,也無非是在未來的某一天,毫無預兆地跟欲行不軌的趙暄同時死掉。
實在是沒什麼好怕的。
趙暄忽地哈哈大笑起來,笑到上氣不接下氣,說:“原來世上還有如此癡人,實在叫我長了見識。看你的樣子,似乎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雲無囿微微蹙起眉頭,思索着自己的詛咒是否有疏漏。
趙暄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實在是樂不可支,往後退了幾步靠在了桌邊,才說:“笑你這詛咒實在是下得虧了,你以為他是誰,憑什麼值得起我大夏的祖宗基業?你用這來咒我,就算不應驗,老天也要收走點什麼。實在是傻!”
“對我來說值得,就夠了。”雲無囿放下心來,又說,“你盡管笑吧,奉勸你一句,照顧好他,若是他死在你手裡,你也當死無葬身之地——”
“你這是在威脅我?”趙暄打量着雲無囿,似乎在思索他的威脅有幾分真幾分假。
“我隻是好心提醒你。”雲無囿沉吟片刻,說,“你強行将他魂魄分離,他活不長了。若他因此而死,你身上的詛咒便要應驗”
趙暄這時才後知後覺感到一絲危險,問:“你到底想要什麼?财富、權勢,我都可以給你。”
雲無囿想了想,說:“那些我并不感興趣,但我可以為你指條明路。”
“哦?”趙暄似笑非笑。
雲無囿一擡手,附近的燈盞飄了起來,他并指在虛空之中寫寫畫畫,靈光沒入燈盞之中,耳後手一點,燈盞落下,“此陣可暫辟一方小天地,時日不與人間同。你若想用此陣,就先将他丢失的一魂還來,否則此陣不可啟。”
趙暄眯起眼睛瞧着他,好一會兒忽然說:“那我偏不用呢?我就不還他,你能如何?”
雲無囿皺了皺眉,轉身離開了,趙暄不可信,自己得去找别人。
“我突然發現,你那做作的神态像極了一個人。”趙暄在他身後喊道。
雲無囿并沒有理他,隻是轉身離開,卻又聽見趙暄在自己身後大聲地說:“你可真像我那位好皇兄啊!看來裴仙長他這是——拿魚目充作珍珠,假裝自己得償所願了?哈哈哈!”
魚目?珍珠?雲無囿有些驚訝,他竟不知道,自己還有能魚目混珠的本事。
雲無囿沒有再理趙暄,徑自離開了皇宮,在煙柳巷子最紅火的花樓找到了彼時的李無錯。
“李無錯。”雲無囿喊他。
那靡靡的樂聲頓住了,唱得正是如今傳得最火熱的宮闱秘事。
聽說如今的皇後有一位漂亮的兄長,在新皇即位後便不知所蹤。年輕的陛下從未留宿過皇後的寝殿,不知是去了哪裡。
“誰啊?”李無錯正枕在美人膝頭聽小曲兒,醺醺然好不快活,支起頭看了一眼來者,嫌棄地問身邊的美人:“你們樓裡新來的?個頭太高,瞧着蠢死了,我不喜歡,讓他出去。”
“大人。”那美人柔柔地喚他,“瞧着面生,或許是大人的朋友,大人再瞧瞧呢,别誤了正事。”
李無錯隻好坐起身,仔細打良雲無囿,發現自己确實不認識,正要發怒,卻聽對方說道:
“你不是心悅于他麼?如今他被抽出一魂,困于方寸,你卻在此尋歡作樂?”
盡管并沒有言明,李無錯卻明白對方說的是誰,問:“你怎麼知道?”
雲無囿并沒有回答他,隻是說:“你也是修士,應當知道失魂之人是什麼下場,渾渾噩噩地過上幾年,然後魂飛魄散。”
“同我有什麼關系。”李無錯攬着身旁的美人,在他頸間聞了聞,美人領口特意熏上了自己喜歡的蘭草香,李無錯很是滿意地眯了眯眼睛。
少年時開在他夢中的、那株明媚動人的蘭花已經枯萎了,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曾經那麼漂亮的花凋零成泥的樣子。
幸好,隻要他想要,随時都能找到一樣馥郁的蘭花草。
“沒有關系。”雲無囿又說,“但······有些事,你不去親口問問他,卻要聽旁人說麼?我不太明白,你為何不相信曾同你相識莫逆之人,卻要相信别人?”
“滾。”李無錯朝雲無囿丢了把葡萄。
雲無囿沒有糾纏,麻溜地滾了。隻是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又停了停,他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這次進來得匆忙,倒懸陣随時都有可能失效,他做不到在此時親自去救出裴憐塵、再保護照顧他一輩子。
于是雲無囿說:“請你去幫幫他吧,他已經拼盡全力了,沒有人拉他一把,或許就再也······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我發誓。”
“你?”李無錯不太相信,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你誰?我認識你嗎?”
“會認識,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