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機關傀儡體型雖然巨大,卻靈活得好似真人,也不知是怎麼感應到了他們三個的位子,竟直直地沖了過來,右臂忽然變成了杆似槍非槍、似劍又非劍的東西,挾着詭異的靈光重重落下。
三人各自散開躲開了這一擊,隻是一時都有些無從下手。
唐景策試着再度攻擊了幾次,卻發現,盡管并非堅不可摧,可由于這傀儡本身的體積太大,劍光鑿上去就像在山上挖了做坑。
可若是使出足夠搬山之力,這對人的消耗也太大了,不等他們闖過懷思坪,恐怕靈力就要耗盡。
“這還是傀儡術嗎!”崔瑾知驚訝地喊道。
沒有人見過這種玩意兒。
“裴前輩。”千聞令中忽然傳來了葉疏和的聲音,“我在靈輿圖中看見了,你能不能進去?”
“不要叫我裴前輩,你是說,去那個大傀儡裡面?”裴憐塵問。
“對,裴前輩。”葉疏和的聲音有些虛弱,似乎生病了,“她應是将傀儡術和機關術融彙了起來,否則單憑傀儡術那點靈流,不可能驅使這麼大的東西。隻要是機關術,就一定有能源核,找到它打破,這個東西就不會再動了。”
“好,我去找。”裴憐塵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看向了唐景策和崔瑾知:“幫我吸引它的注意,牽制住它的行動!”
“你去做什麼?”崔瑾知問。
唐景策卻已經流星閃電般沖了出去,隻留下一句:“别管了,照做吧。”
崔瑾知猶猶豫豫地跟上。
裴憐塵不由得失笑,而後也縱身飛掠而去,緊緊跟在那二人身後。唐景策一劍刺向巨型傀儡的右手,猩紅的劍光瞬間壓制住了它劈砍的動作,而崔瑾知猛地拉起絲弦,琴音纏繞住了巨型傀儡的右臂,逆着關節往反方向用力拖拽。裴憐塵趁着這個時候,迅速飛入了巨型傀儡頸間的間隙,舉劍鑿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破洞,輕巧地鑽了進去。
傀儡的内部十分出乎裴憐塵的意料,竟然像規規整整的一座奇異高樓,除了高聳的、如骨骼一般的支撐柱外,還有無數縱橫交錯的環形走廊和蜿蜒的管道,他落在一處半透明的管道上,一時有些躊躇。
“往上還是往下?”裴憐塵用千聞令問遠在玉京的葉疏和。
葉疏和說:“你進入傀儡内部之後靈輿圖就無法看到了,你現在能不能看見機體内部靈流的動向?”
裴憐塵看了看那些四通八達的管道,說:“我現在的位子看,是從下往上流。”
“逆着它去找。”葉疏和肯定地說。
裴憐塵順着那奇異的半透明管道滑下去,剛踩在第一重走廊上,四周的環境忽然一暗,走廊側面和其他通道的連接處接二連三地湧現出形狀奇異的、約莫一人高的鐵皮人,手執各色武器,朝着他湧了過來。
裴憐塵見此情形,知道自己這是找對了方向,當下也不再猶豫,迎着他們執劍向前沖去。清都宮的劍法有九式,他已經許久沒有真正在對戰中用這套劍法了,眼下索性直接放開來,大開大阖地與那些鐵皮人厮殺在了一處。
淡藍色的魂光自問道劍上爆發,砍瓜切菜一樣劃入鐵皮人的軀殼内,發出令人牙酸的切割聲,帶出一簇簇小小的火花。
起初裴憐塵的劍招還有些滞澀,但很快他就熟悉了起來,手中的劍就如他失散多年的好友,通曉他的心意,知道他的招式要往哪裡落,所向披靡。
越過了眼前的最後一尊鐵皮人,裴憐塵縱身往走廊外約了下去,朝着下方黑洞洞的、一圈圈似乎無窮無盡的深井落下。很快他聽到了一些像是金屬石塊或硬木摩擦的聲音,他運起魂力讓自己短暫地懸空禦風,發現下方是一片壯觀的、一直在運轉着的大型機關,無數的齒輪和橫七豎八密密麻麻的銀色條帶勾連,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活動着,起起伏伏湧動的條帶甚至讓人有一種這玩意兒是活着的錯覺。裴憐塵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知道,葉疏和所說的那個能源核一定就藏在這片東西深處。
裴憐塵在半空中盤旋了一會兒,發現這些機械的部件并非同一時間以同樣的速度運轉,隻要隔上一會兒,等它們錯開來,就會露出一些小小的空隙。
裴憐塵看了看手腕上的混元镯猶豫了一下,他可以變成魂體輕而易舉地穿梭進去,可是混元镯材質特殊,無法被他藏進魂體空間,這樣很有可能會弄丢混元镯,這下面的機關錯綜複雜,萬一落進了什麼看不見的縫隙、又或是被碾碎了,丢在這兒可真不一定能找回來。阿馳送給他的東西不多,簪子已經被不小心打碎了,若是再弄丢了混元镯······裴憐塵隻思索了片刻,就放棄了變做魂體,直接瞅準了機會飛入其中。
機關齒輪變化得很快,裴憐塵并不是個很擅長觀察這些東西的人,在其間穿梭跳躍時,好幾次都險些被攪碎斬斷,幸好他反應很快,如今嶄新的軀體靈巧敏捷又很軟,每次都險險避過。
等他瞧見了那重重空隙之後一點不一樣的靈光時,他額角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奇怪。”裴憐塵喃喃自語,沖出了那機關齒輪深處,落在一條寬闊的管道上,擡手抹了一下額角搖搖欲墜的汗滴,自己不是魂魄嗎,什麼時候開始像活人一樣會出汗的?
不過眼下沒有時間讓裴憐塵探究清楚自身的變化,他剛擡起手準備把方才因為不斷跳躍而松散的頭發重新綁整齊,便聽見這座巨型傀儡的内部響起了刺耳的嗡鳴聲,應當是他入侵得太深,觸發了什麼機關。
不等他弄清楚,便聽見了四面八方傳來此起彼伏的咔哒聲,他仰頭一看,許多像是微型飛鸢一樣的東西包圍了他,一道綠色的靈光直直射來,他閃身避開,其他方向又射來接連不斷的靈光,裴憐塵避之不及,被一道靈光切斷了揚起的發尾。
裴憐塵集中十二分精神,順着管道飛快跑下去,一邊躲閃,心中一邊哭了起來。
他的頭發!
要是秃了,待會兒怎麼去見阿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