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大軍停止了動作,裴憐塵他們幾個很快與花不敗重新會合,一同向前進發。而穆星遙則被留在了原地,接下來的路他派不上用場,也沒人能騰出手保護他,他必須一個人呆在這危機重重的山野中等待。
但被抛下的穆星遙卻樂呵呵地,沖自己的戰友們揮了揮手,目送大家遠去。
浩浩蕩蕩的修士們禦着劍掠過,朝着不度山的主峰飛去,裴憐塵擡眼遠眺,隻覺得胸中有種十分奇異的感覺。
修士們往往是單打獨鬥,很少像這樣,同心協力地去做什麼事。
能修到金丹以上的人都是萬裡挑一的佼佼者,各自有着各自執拗的地方,天謹司能将他們聚集起來,聽憑差遣,仔細想想,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前輩,前面有些不對勁,你往後靠靠!”花不敗忽然掠至裴憐塵身邊,又風風火火地沖出去了。
這個小丫頭,裴憐塵有些佩服她身上的活力。
“符修先上前!”花不敗高喊道,“紙人探路!”
話音剛落,便有數道身影一起越上前去,袍袖翻飛間,紛紛揚揚的符紙劃作各色各樣的動物、人形,争先恐後地往前沖去。沖在最前面的不知道是撞到了什麼,竟然直接冒出了幽幽的火焰,化成灰燼落下去了。
“崔道友,勞煩你看顧!”花不敗又說。
崔瑾知趕緊往前飛了飛,擡手憑空一撥弦,張開了一片無形的音域。
那些符紙捏成的先鋒兵瞬間好像得到了鼓舞,硬生生在半空中撕出了一塊扭曲的空間。
“是造境之術。”裴憐塵認出來了。
“向邊緣探,我們繞過去。”花不敗說。
紙人們依言向四周分散開去,不成想,沒飛出去多遠便紛紛碰了壁。
裴憐塵明白過來:“方才我們剛察覺的時候,這個造境或許就已經展開了,在不驚動我們任何一人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四周包圍了我們,若要出去,恐怕不得不入對方的陷阱。”
花不敗略一沉吟,命大家合力張開了“界”,而後點了十數人,道:“我們前去探路,其他人在此守着,不可讓敵人的造境侵入界中!”
“不敗姑娘,我同你們一齊去!”裴憐塵連忙跟上。
花不敗想要拒絕:“前輩你等——”
“我不等。”裴憐塵說:“我不能等,你明白的吧。”
花不敗張了張嘴,沒有再說反駁的話,隻是無奈地咬了下嘴唇,說:“好,走吧。”
見裴憐塵要去,唐景策和崔瑾知也匆忙追了上來。
“你們留下。”裴憐塵不太想要他倆跟着涉險。
“不行。”唐景策沒好氣地說。
崔瑾知則是一臉認真:“李大人說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如果不跟上,我要怎麼保護呢?”
沒有時間再去拉扯這件事,裴憐塵索性接受了他們的好意。
不多時,裴憐塵便感覺到一陣隐約的壓迫力,就好像四面八方都有無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四周的景象模糊了一瞬,裴憐塵定了定神,知道現在已經是闖入了那造境之中。
很快,太陽開始往中天爬,日光越來越蒼白刺目,裴憐塵一晃神,隐約瞧見天邊有什麼東西。
“你們聽見什麼聲音了嗎?好像很遠的地方在打雷。”崔瑾知忽然問。
樂修的聽覺十分靈敏,裴憐塵并不能聽見崔瑾知所說的聲音,搖了搖頭,說:“我聽不見,但應該的确是有異狀。”
事實上,在裴憐塵聽來,世界安靜得有些詭異了。
“那是什麼!”有人高聲問了一句。
裴憐塵往前方看去,觸目所及不過是遼闊的草原,什麼也沒有。
還不等他想明白怎麼回事,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騷亂,有人猛地往旁邊避開,狠狠撞上了旁邊的人。
“你怎麼忽然——”被撞的修士中有人不滿地抱怨起來,繼而卻一頓,發出了一聲恐懼的驚呼,她似乎也看見了什麼。
騷動瞬間蔓延開來,所有人好像都在一瞬間失了章法,亂飛的靈光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打中敵人。
裴憐塵茫然地躲開身側錯綜的咒術攻擊,十分不解地向周圍看去,除了他,大家好像都發現了敵人。
怎麼回事?!
崔瑾知忽然喊道:“往那邊打啊在那邊!”
唐景策飛過去一把推開他:“你傻了嗎還不躲!”
花不敗則撩着被燒焦的發尾莫名其妙地問另一個人:“你沖我打什麼!”
那人卻說:“剛剛它在啃你的腦袋。”
“什麼東西?”花不敗轉頭看向自己身側。
“你們到底看見了什麼!”裴憐塵高聲問。
“邪祟!”
“好大的妖獸!”
“一群邪修。”
······衆人紛紛七嘴八舌地回應他。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崔瑾知有些不解,“有它們在,我彈不出琴音了。”
裴憐塵又看向唐景策,唐景策卻沒有回答他。裴憐塵正要說什麼,唐景策忽然提劍躍起,狠狠劈向了半空中的什麼東西,沖對面怒吼道:“不要再說了,不是我,我沒有做過!”
凜冽肅殺的劍意呼嘯而出,直直往人群中掠去。
其他人似乎正在與别的東西纏鬥,眼見那劍氣飛來,神色驚恐地想要躲開,卻被無形的東西絆住了手腳。
裴憐塵心裡一緊,忙飛身上前,拔劍一轉挑開了那道劍意,猩紅色的劍氣靈光像血花一樣炸開,刺得裴憐塵雙目生疼。
“昭昭,不要莽撞行事!”裴憐塵喊道。
唐景策卻問:“你為什麼要幫他?”
“幫他,誰?”裴憐塵不解地回頭看了看,那些山河衛的修士他都不熟,不知道唐景策說得是哪一個。
“明知故問!”唐景策怒吼一聲,執劍沖了過來,連雙目也變得猩紅,不管不顧地揮劍刺向裴憐塵:“你為什麼要護着他?為什麼?!”
“誰?你說誰?”裴憐塵被他的劍招逼得節節後退。
唐景策卻忽然想起了什麼,咬牙切齒地問:“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送我去仙誡台?無論如何,你都不想放過我!”
雙劍交錯着狠狠壓下來,靠近的一瞬間,裴憐塵看清了唐景策眼底的淚光。
裴憐塵催發魂力,猛地挑開了唐景策的雙劍,在他即将向後飛出的前一刻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将他用力拉近了自己。
“昭昭,你是不是看見你自己了!”裴憐塵厲聲問道。
唐景策的身體一僵,重重地呼吸了幾下,顯然在壓抑着什麼。
裴憐塵隐約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正想同唐景策解釋,唐景策卻神色一變,推搡着他往邊上避開,似乎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裴憐塵還什麼都沒瞧見,就發現唐景策的大臂外側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裴憐塵擡手覆在他手臂上,暗暗施起療愈咒,卻發現不管用,心疼地失聲問道:“怎麼回事!”
“你大爺的裝什麼傻,我救了你!”唐景策沒好氣地說,“你——”
裴憐塵問:“他在哪兒?!”
唐景策又帶着他閃身一避:“你眼睛是擺設嗎?!”
裴憐塵隐約感覺到,唐景策看見的那個“人”攻擊的頻率越來越快,他索性微微俯身一把攬過了唐景策,摟着他的腰将他抱在了身前,讓兩人的視線朝往同一個方向:“昭昭,在哪兒?”
唐景策不情願地撇撇嘴,可眼下的情形沒時間讓他發脾氣,他擡手一指,飛快地說:“那邊,相生接若存,雙劍式——”
話音未落,裴憐塵便以出劍,好像十分熟稔似的,叫唐景策恍惚以為他其實瞧得見。
裴憐塵一劍揮出忽而旋身側踏,再度出劍,說:“你會接一式不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