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城是一座新修建的城市,然而它的建築材料都是從米德加而來,因此在各種氣味之間,揮之不散的鐵鏽味是永恒的基調。薩菲羅斯敏感地發現空氣中多了些什麼,日後他會明白,那是獨屬于海洋的味道。
薩菲羅斯擡起頭,沒有天空,各種管道縱橫交錯,如漆黑的怪物般占據了天空的位置。他撫摸了一下巷子兩側的牆壁,粗糙的砂石微微刺痛着他的指腹;他沒穿鞋,睡衣沾染塵土,粘附臭味。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和這片土地融為一體。
氣味。
丹澤爾曾經說過在貧民窟生活的日子。印象最深刻的其實是氣味,他比劃道,我第一次知道腐敗的味道是什麼樣的。還有死亡。還有貧窮。
貧窮也有味道嗎?薩菲羅斯問。
有,丹澤爾說,是腐爛的面包、下水道的滂臭、發酵的垃圾,毫無希望,所有東西在陰影裡凋謝的味道。
薩菲羅斯揉了揉鼻子,一定很難受吧。
丹澤爾的表情,薩菲羅斯看不太懂。他說,這是生活。
他摸摸薩菲羅斯的腦袋,薩斯,記得不要太傲慢。
薩菲羅斯沒有真正去過貧民窟,夢境也從不屬于他。他隻是想起了這件事。
所以這是哪裡呢?
不是邊緣城。或許是米德加?如果說生活在一座城市意味着對這座城市的市井風情有基本的認知,那他從未真正在米德加生活過。居住與駐留是不一樣的。
起風了。風裡裹挾着潮濕的氣息。
他忽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在五年前的一天出現過。
薩菲羅斯往前走了幾步。他有一種預感——他或許隻有一個人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
小巷的深處傳來一陣嘈雜。
是尖聲尖氣的威脅,低微連綿的哀求。利刃在空氣中快速劃過,□□撞擊地面。
薩菲羅斯皺着眉。他放輕腳步,決定去看看。說不定那個可憐人還有一線生機。
他終歸是來晚了一步。他瞥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巷子的盡頭,地上有些鮮紅的血迹。一個混混模樣的年輕人正得意地數着錢,腰上挂着刀。
看來這個人膽子還沒有這麼大。
薩菲羅斯躲在視覺的死角,偷偷往外看。他的心砰砰直跳。
他有個點子。這個點子一定會讓克勞德禁足他一個月,還有蒂法的訓斥,做家務——所有他能想到的處罰。
但他能怎麼辦呢?其他人都不在?眼前這個人也絕對算不上什麼好人。
薩菲羅斯心知肚明這都是借口。他們的處境都是一樣的。很快他們就要成為一類人了。
得到一筆橫财的年輕人顯然心情很好。他哼着不成調的小曲,轉身就要離開。
薩菲羅斯深吸一口氣,一個箭步沖上前,向那人的膝蓋一踢,順手抽出那人的刀。
下一秒,薩菲羅斯便從背後用刀抵住他的脖子。年輕人已然跪下,笑容還凝固在臉頰上。
“唉……唉?”年輕人結結巴巴地說,顯然還沒對角色的變換反應過來。
薩菲羅斯眉毛一挑。“回答我的問題。這是哪裡?”
“我有必要說嗎?連刀都沒見過的小鬼?”聽上去劫持自己的人還是個孩子,年輕人的語氣嚣張起來。
“是啊,所以我可不知道如果這刀再往裡幾分,會變成什麼樣哦?”薩菲羅斯輕松地說,一邊把刀貼得更緊了些。血迹沿着劃痕流了下來,刺眼奪目。年輕人顫抖着,不吱聲了。
“我再問一遍,這是哪裡?”薩菲羅斯問道。
“珠諾。”年輕人緊閉着眼睛,嘴唇哆嗦着。
薩菲羅斯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今年是幾年?”
“1999。”
薩菲羅斯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人們通常不會在生死攸關的時候說謊,尤其是年份地點這種客觀事實。
見薩菲羅斯久久沒有說話,年輕人偷偷睜開眼。
“好漢,您看您沒什麼問題了,要不把我放了?”
薩菲羅斯看了他一眼。“不準回頭,還有,以後這種事别再幹了。”
沒有等到年輕人回答,薩菲羅斯一個手刀,年輕人便暈倒在地。
衣服還是大了點啊,薩菲羅斯調整了一下貝雷帽,向巷子外走去。
巷子裡隻剩一條底褲的年輕人還在呼呼大睡。
***
地上散落着一些紙張,或許是被剛剛的風帶過來的。薩菲羅斯撿起一張,用手撣了撣灰塵。是一張海報: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手裡握着一把過長的武士刀,附上一些類似于“薩菲羅斯在神羅特種兵等着你!”的宣傳标語。
這副相貌 ……
薩菲羅斯輕哼一聲。他毫不懷疑自己如果能順利長大,一定會和海報中的男人一模一樣。
結合時間來看,薩菲羅斯很懷疑寶條成功制造出複制體的可能性。據他所知,再有個十年,寶條都沒有成功。
所以,他才是那個額外的薩菲羅斯。
但薩菲羅斯沒有什麼想法。
“薩菲羅斯,神羅曆史上最成功的宣傳案例。”
薩菲羅斯略微有些諷刺地喃喃道。海報中的薩菲羅斯神情堅毅而自信。
剛來到家不久的那個夜晚,他緊緊握着二樓的欄杆,偷聽着人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