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這小狼崽送回去,讓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大族當劊子手,外戚士族互相殘殺,而咱們!漁翁得利再趁虛而入,繼而血洗——”
非我族者其心必異,世間種種,不過你殺他來,我除你
洛陽
“勝了!”
而彼時的溫惠正被自家妹子央求着恨不得三天來兩趟開國侯府,就連鳴翠急急來報時她都還跪坐在蒲團上看着溫慎和令妃兩個小女郎翻花繩玩,外頭雖冷,但内廂房裡四角皆置了蓮尊蟠龍狀的暖爐,香風熏得連靠坐在窗邊做針線的李媛華都有一搭沒一搭得打起了瞌睡
“女郎!勝了!”
“哎呀沒翻過去,兩根線靠太近都絞在一起了啦,重來重來”
溫慎還在沉浸式遊暇之中,而溫惠和李媛華則是一個趕忙站起身迎去一個緊張得連銀針不小心砸破了手指都渾然不覺,鳴翠則是先對着李媛華拘了一禮,繼而十分讨巧得笑道:
“恭喜王妃了!彭城王和鹹陽王大破叛軍,估計年關前就能凱旋而歸了”
聽到親王萬安,李媛華這才一副如蒙大赦舒口氣的模樣,而溫惠臉上不動,卻在心裡輕輕“唉?”了一下
這麼快的嗎,這才過了一月就.....那混不吝不是說鮮卑人是最有血性的嗎,怎麼就這麼.....投降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剛想踏出門尋元華她們去‘商讨’一二,忽聽得外頭傳來兩聲:
‘布谷’
這家夥,溫惠莞爾,太假了,哪有布谷鳥會在大冬天叫的啊,不過這聲音在不大又安靜的暖閣内實在太過惹耳,引得四位女郎紛紛朝着窗外看去,并啞然發覺
下雪了
與捷報一同而來的,是洛陽的第一場雪
碎玉無聲,紙窗朦朦,紅柿還未盡落,梅花已來報冬,鳥雀啾鳴,日陽倦倦,目之所及皆變得如覆着一層霧般模糊了起來,細細密密的銀粟将天地包裹,似乎要重還其一片清白
“哈”
縱使身處暖閣,但溫慎還是忍不住哈口氣搓搓手掌,待這雪積起來厚起來,她不就可以和着幾位小夥伴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玩啦
而溫惠看着這雪,忽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然,恍然,時節不居
不久之後,又将是一年春,可春月年年望相似,人面卻不知往何處去了
“叮”
是有人在敲繡門,李媛華飛快瞥了眼那被風挑起的衣角,壓低聲湊到溫惠耳邊笑着說了句
“我大兄找你來了”
搞笑,這混不吝是她什麼人啊,他尋她她就一定要——
“布谷”
......
哼
從繡戶隻能窺得一窗雪景,而于湖心之庭,便可盡觀天地浩然乾坤
不同于溫惠家潑墨亭一覽無餘,四方無樹的開闊景象,李府中心湖走的是‘曲徑通幽’路線,用幾座石橋和蒼樹浮島作為隔斷,行于小舟之上便可得移步換景,目目皆新之意趣——時觀林開霰散,或見遠亭朦胧,溫惠橫批:
這就是武将和文官家庭的審美差異
湖心少年撐着把紅傘,不經意間成為風卷柳絮中最醒目的一點殊色,直至小舟觸岸,溫惠擡眸之時才蓦得發覺,怎麼隻有李僖一個人?
其實啊,杜鵑在冬天也是會啼鳴的哦
“你!”
溫惠回頭看了看來時之路,哪還能見那一葉扁舟的蹤影?不是,她本以為是很公開的會面如今怎搞得和
一個不那麼正經的詞從她腦海中閃過又很快被咽了回去,無法,溫惠隻得裝腔作勢就差叉腰不客氣得問道:
“你尋我作甚”
李僖将傘往少女處偏了些,兩人也沒往庭内走隻互對着眼,她就這麼看着,那如初雪般溫柔和淡的笑意,在少年眸中一點點積起:
“想你了”
薄櫻一張一合,無聲,卻勝過有聲,溫惠腦袋轟得一下,可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卻見少年彎腰牽起她的袖角,湊近又吐了一句
“騙你的”
?
是沒藏住的绯紅,溫惠如今真的是又氣又惱又,羞,這混不吝,耍她很好玩嗎!
“太子戰敗,被俘南下”
見少女提裙氣鼓鼓得就要往庭内走,李僖方不疾不徐得道明邀約之緣,溫惠裝作沒聽見,仍是帶好氅帽踏着雪往前頭趕,反正她再也不想跟這個混不吝呆在一個地方了,真是的——
“師寔阿爺和你阿爺都在裡頭,惠娘”
李僖很滿意得看着少女腳步一頓,抽身跟上替她擋去風雪,但嘴上還是玩笑:
“您真的要,就這麼進去嗎?”
不是,怎麼還帶換地方的!
就像溫惠說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子雖必敗,但這敗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九末十初去的平城,如今還有半旬才到十二月末,鮮卑騎兵不是很能打嗎?李尚書皺眉,那兩位親王真這麼用兵如神?平東将軍沉吟(并暗自不服),而門外偷聽的溫惠則是擡眸看了眼依在思量的李僖,說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會不會是,詐降?”
“.....正月初一,陛下欲立二皇子為太子,開宗廟,祭祖先”
少年忽擡手替她拾去鬓上枯葉,言他:
“原定于年前的南征,如今大莫推至明年夏末”
“此外,鮮卑王已死,而平城太守的人選,還需商榷”
“諸事繁雜啊”
沒辦法,敵暗我明,萬事隻得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