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答上來就有鬼了,溫惠懶得和這群人廢話,冷冰冰得又丢出一重磅炸彈
“再說一遍,放我出宮面聖,不然,呵呵,範陽盧氏鐵骨铮铮,甯做碎玉血濺未央宮而不求全,待我阿爺大兄凱旋,新賬舊賬你們看着算吧!”
語罷,溫惠一把拔下鳴翠頭上銀簪再一次抵在自己脖間,她甚至還握得更緊了些,以防被她人打掉
“刺死和逼死,孫大人,您清楚其間厲害”
溫惠從不怕死,更不缺殊死一搏的勇氣,這種無畏無懼的氣勢把想上前勸架的馮嗣都吓得愣了愣
她好瘋,他好愛
“刺客,怎會在您殿内畏罪自盡?”
侍中面色依是沉了下來,周遭開始散發出威壓。溫惠的行為在她眼裡,已經有了些無理取鬧的意味
“女郎之不依不饒,到底為何?”
很好,她要開始翻轉局面了
“一個清白,一個公道,溫惠阿爺是堂堂征南大将軍,兒女習武——”
“您是說,您醜時未眠,然後能奪刺客之利器反将其制服?”
孫侍中瞥了眼溫惠的細胳膊細腿,挑了挑眉。不過所謂話術,無非軟硬皆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大将軍愛兵如子,女郎惜下如命真真不失家門風範。誠然刺客雖已伏誅,但幕後真兇仍逍遙法外,罔顧王法,于情于理都勢必追責到底。但盧娘子,聽某一句勸,查案非一日之功,如今要事,應是讓那位娘子,入土為安為上”
“......”
“此事終究是未央宮宮禁不嚴管理不周,某也實實愧于先太後遺命,要不這樣,由某出面将此事上奏呈明,追贈樗娘子為六品女官,也不枉其剛烈忠心,護主一場”
“查?怎麼查”
說得好聽,誰知道是不是賊喊捉賊,溫惠慢慢放下銀簪,但孫侍中一口一個“某”将姿态放得這麼低,又準予樗死後哀榮,她再不放軟倒顯得是她牙尖嘴利,小家子氣了
“女郎可信某”
“.......”
什麼送命題,您可是兩朝遺老德高望重的女侍中,外加先太後餘威加持,溫惠怎麼可能說不信?
“凡有接觸必留痕迹,某雖避世多年但也跟着先太後學了些眉眼高低。宮人宿衛的名次調動皆會被記錄在冊,一查,便能查出端倪。倘若真有人能暗中操作公然将刺客放入,此奸佞不除也必将招緻大患,于公于私,某不會坐視不理”
搞笑,倘若長樂馮氏就是從犯呢,您還會大義滅親不成?
可溫惠不能再呆在宮裡了,她必須休書一份送到前線去,既然那人能心思缜密到在未央宮對她下手來一石二鳥借刀殺人,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便更能設局加害
阿爺和兄長們不能出事,絕對不能......
“呵呵”
思緒百轉,可就在兩軍對陣之際,蓦得,被所有人忽略許久的‘替罪羊’統領忽低笑了兩聲,聲音沙啞,卻帶着深深的嘲弄
隻見他昂起了自己因宿醉而漲紅發青的臉,用一種極為怪異的姿勢掃視了圈四周,最終,将視線停在了盧溫惠身上,接續着的——是歇斯底裡的瘋狂大笑: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發什麼瘋,衆人心想
可比起被押住而動彈不得的身軀,她們都對統領接下來的話語十分感興趣
“别特麼吵了,老子認不就行了”
“你說謊”
溫惠下意識反駁,讓替罪羊成罪魁禍首,那她之前的努力算什麼!樗的死不能這麼沒有意義!
而統領盯着少女的眼睛卻瞬得銳利了起來,眼底是深深的怨毒,臉上卻揚着笑,笑得咧開了一口微黃的牙
“就是老子幹的!怎麼滴!去你*的吵什麼吵,格老子滴,那刺客就是老子撿回來的個丫頭片子,老子就見不得你們這些靠着祖蔭蛀蟲的輕狂樣,呵呵呵呵,範陽盧氏,父母債兒女償!你阿爺老子手伸不到,今日好不容易逮到他的女兒......呸!好運氣,當真神明無眼”
論替罪羊的最高修養——有動機,有作案可能,有無懈可擊身世凄慘的話術
“告訴你吧,太子身死,太子親信也被清算,老子特麼兄弟一家全部被李仆射一封谏書弄下獄,八十老母活活吓死,家破人亡,啊哈哈哈,他的兒子倒穩穩做高台了,還升了官,左将軍,老子*他*的,老子在這狗屁地方當一輩子統領都碰不到‘将軍’!賤人,别用這種眼神看老子,你阿爺也沒少在其中出謀劃策吧,你們不是姻親嗎!你們特麼都是......”
污言穢語那是越說越不像話,孫侍中有些疲憊得揮了揮手,立刻有人将統領的嘴堵住拖下去估計要麼就亂棍打死要麼就扔下大獄和兄弟做伴去了——挺好,替罪羊的使命已經完成
可就算被拖走,那從統領被堵住嘴中掙紮出的些許詞句還是深深得紮入了溫惠的心
蛀蟲!不得好死!
真是蒼天無眼——
袖中之拳緊握,可這話她要怎麼反駁呢?
總不能輕飄飄得說一句“這難道是我願意的嗎?”“生在範陽盧氏是我想要的嗎?”,這也太不要臉了,可是
她好不甘心
覆巢之下完卵盡無,既然輸了難道就不應該接受成王敗寇的命運嗎?幹嘛把過錯都推到她身上
“溫惠?”
呀咧呀咧,沒勁,你可别充什麼道德高人了
頭開始發暈,踉跄,溫惠感到有人沖上前來扶住了她,世界開始消散,隻有腦海中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
笑死,收起你那不必要的同理心吧,這些隻不過是輸家的瘋言瘋語罷了,技不如人活該嗝屁,弱者憑什麼有立場譴責時代的不公?盧溫惠,記住,他們不配來譴責你
不,這也不對
不能再由這個聲音掌控溫惠的思考了,她必須出宮,出宮......
令牌的事,還需出宮與自己人商量
“還請,女郎節哀——!?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