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結:爛命一條,誰都想要
當然,在場的諸位都心照不宣未将那個名字托之于口,溫惠垂眸輕輕用指尖劃過白瓷盞的表面,心下冷笑
這算,背叛嗎
當然,這一切都是她或他們在沒有确鑿證據情況下的主觀臆斷而已,且有英布呂布兩布“珠玉”在前,所謂貪鄙、背叛、争權,在這個時代根本屢見不鮮
何況在“極端利己主義者”眼裡,這才哪到哪
“封豕長蛇,羊很狼貪,終将自斃”
李僖将視線投向窗外夕陽,垂地窗就這點好,開闊,那“血色”便如翻滾着的湯水,一寸一寸吞噬掉枝葉花簇,跟下一秒就要舔上窗棂似的
多疑狠心的君主和朝秦暮楚的人臣,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絕配
然飛禽扇動翅膀俯望,這大魏之土上也隻有元恪這棵小樹方能堪堪落腳。何況沒被逼到上梁山的地步,閥閱們并不喜歡翻身做主去參與沒什麼意義的皇權鬥争,更何況還是隴西李氏這種剛剛興起的世族
一個争的是“短”權,一個要得是“長”權
幾百年而不倒,像蛇像藤蔓一樣永遠纏繞在皇權之上,而這棵大樹姓甚名誰,閥閱們并不關心
就像坊間小兒也許不知當今皇帝是誰,但一定會唱那句
“盧陽烏,鄭述祖,非斯二家,孰曰門戶”
想徹底扳倒他們,沒個幾百年不行
而又有哪個皇帝,能活過百年
“所謂外戚,一朝之臣也”
溫惠哼了一聲,帶着些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出的輕蔑冷意,将茶盞側立在桌案上轉了個圈,倒扣的同時,她擡眸望向對面的李尚書,眼眸清亮
“但馮氏,當真無辜嗎”
(南平公(抓狂):不要什麼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啊!大魏樂色(垃圾)場嘛!)
對于高氏,溫惠不大想理,畢竟她要是太子也會留着這條又蠢又壞指哪打哪絕對忠心的狗,畢竟,想當第二個王莽,高司徒還沒那個氣運
元恪不是漢平帝,高某人的結局也并不需要溫惠操心,因果輪回,冤冤相報,清算總會到來
“若要說無辜,何人無辜,若要說皆罪大惡極,倒也詞鋒太利不留餘地”
青年聽到那清脆的“叮”得一聲,撐着下巴轉眸來看溫惠,還是那張不合時宜混不吝的笑臉:
“惠娘倘若實在氣不過,要不師寔找人,逮着機會也把那高氏在銅駝街上打一頓?”
但不屑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到時依葫蘆畫瓢,在那群人身上刻個‘燕’字嫁禍給長樂馮氏,可好”
語氣輕佻得跟哄小娘子開心一樣,也不看這是多少嚴肅的場面,溫惠白他一眼,而後者卻笑得更加花枝亂顫了
但這笑容很快便被少女忽然湊過來覆在耳邊的一句話弄得微微一愣
“不好”
她的手掌撐在他的衣袖上,氣息微涼若春澗流水
“一想到樗,我就恨不得一刀劃破他的喉嚨,李,師,寔”
啊??
少女的動作極輕極快,快到李僖和李父都沒反應過來時她就已經重新坐好,甚至還擡手為自己斟滿了一盞熱茶,端起的熱氣模糊了五官,營造出溫婉的假象
而剛剛大膽的觸碰早已化為一陣無法明說的郁熱,随着衣袖慢慢爬上了青年的脖頸臉龐,最後化作輕咳,以及不自在側回去的臉
他好像又惹她不高興了
李父:(挑眉)(皺眉)(微張嘴欲言又止)惡臭呐.......
“馮後,唉......說來,老夫也算一步一步看着皇後娘娘走到現在”
(溫惠:不要總是用這麼老套的方式轉移話題啊喂!)
走到現在嘛
可她已經非常非常得,厭倦了
月明星稀,夜色未央
露滴花開,魚水合歡
喧鬧過後,一切都歸于殿外微燥的初夏蟬鳴,是冰涼若流水的夜,是躺在枕邊人安靜的睡顔與均勻的呼吸
而馮後,卻在此刻慢慢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沉默着,她翻了個身,将手臂探出了床外,懸在半空而輕輕劃撥着地闆,慘白的顔色在月色的照耀下便似白绫上的凝光,而馮後,也極是喜歡這種飄若無所依,上吊般的半滞空感覺
昂~白绫還是算了,太醜了
一抹極為燦爛的笑容綻放在美人唇畔,但在這濃郁的漆黑中,卻顯得頗有幾分猙獰
“潤娘......”
身側傳來男子如夢呓般的喃喃聲,那抱着腰的力度更緊了幾分,幾乎要将腦袋深深埋入她的脊骨
“潤娘......朕不僅要讓你當大魏的國母,還要讓你成為天下人的國母......”
反胃,一瞬間潑天的惡心和反胃沖入馮後的喉管,讓她忍不住幹嘔出聲
呀咧呀咧,在想什麼,這些年由這位深愛着你的帝王下令,在數不盡的安神湯裡夾雜的紅花嗎?
大魏舊制子貴母死~為避免立嫡立長之争皇後無嗣~而且他那麼愛你,怎麼可能讓你承受生育之苦
呵哈哈哈哈
深宮裡的皇後,不過是一外表精緻的白瓷内裝着些五髒六腑的空殼子罷了
好可悲哦,世人加諸你身那麼多罪名,一邊一口一句“禍國妖後”口誅筆伐,一邊又擠破腦袋想成為下一個你
而你,至死,都逃不出這男人的手掌心
以色侍一輩子的人
“潤娘?二娘!?”
身旁的男子察覺出了妻子的異樣,瞬得睜開眼睛緊張得将人再度摟回自己的懷抱,像對待此生最為珍貴易碎的寶物似的
“怎麼了?又夢魇了嗎”
長發交合埋入肩,馮後枕着文帝寬闊的手臂,良久良久,方聽女子用極輕極輕哼童謠般的音調道:
“陛下,不要走好不好”
“潤娘又鬧小脾氣”
許是剛剛驚醒,男子的聲音中還帶着些沉沉的暗啞,以及從胸膛悶出的笑意:
“大郎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郊遊,風餐露宿卧雪眠霜的,就算潤娘肯吃這苦,大郎也心疼”
哦,她本就沒打算陪在他的身側
“可四月末,便是潤娘的生辰了”
“大郎知道,大郎已囑咐了太子替潤娘風光大辦,恪兒是個穩妥孩子,你且放心,大郎在與不在都是一樣的......”
“别”
也不知想到什麼,馮後忽轉過頭來看向文帝,老夫老妻四目相對,眼中之人曾經青澀的少年氣早已完全褪去,蛻變成了獨屬于帝王的沉穩健朗
唯獨那一剪倒映着她身影的眼眸,還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溫柔
是啊,他多愛你呀
“你那好太子可記恨着我呢,每次那眼神都跟要生吞活剝了我似的,算了,大不了不過了,我才不到人前讨這沒趣去”
“诶,潤娘莫氣”
男子在笑,笑着将懷中之人摟得更緊了些,将下巴抵在肩上慢慢得摩挲
“那就是恪兒不懂事了,到時大郎幫你教訓那豎子幾句,你可是他們的阿家,不尊長輩以後還了得”
是啊,以後還了得
馮後眨眨眼,掩下眸中譏嘲冷光
話說,當着太子的面撞柱自盡,給那笑面怪按上個“弑母”罪名,會不會很有趣呐
算了,一臉血呼滋啦的,醜死了
“唉.....大郎下月初就要出征了,真的舍不得潤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