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慎娘,别,鬧,阿姊去鐘離是辦正事又不是去耍,乖乖跟阿兄回範陽去,聽話,昂”
“阿姊~不嘛,我才不要回範陽,更不要待洛陽,我要和你一起去鐘離!!!!”
“......”
低頭看了眼抓着自己袖子晃啊晃晃個沒完的桃粉色身影,溫惠頗有些頭疼:一來阿兄上任在即,留二妹一人在洛陽那她簡直放不下一萬個心,二來,自己私心裡也并不想阿妹,過早經曆那種事
年少爛漫的時光彌足珍貴,又何必被世俗打擾
“阿惠,速度快些”
人瘦了整整一圈臉上還長出些胡渣的盧大兄牽着馬繩兒,侯在一旁低聲催促:
“莫誤了時辰”
同時,男子身側還站着個黑眼圈比眼袋大的李世子,李世子後頭是騎于馬上看戲的太子爺,三人共用着種看傻子般的目光瞅着姊妹倆
“不嘛不嘛~就要去,就要去!好阿姊~求求你啦”
“咳”
太子輕咳,默默移開了視線
在這個陰謀陽謀明仇暗鬥風雲不歇的時代,像這般簡單純粹的感情,這般溫馨的畫面,就仿若四方宮室外,樹頂枝丫上垂着的果子,成為少年一輩子仰望着的,卻終不可求之物
兄長,阿姊嗎......
不,行至此步,他已不會後悔
呀咧呀咧,也沒後悔藥可吃哦~
“去呗去呗!那就一起去呗!”
李令妃小姑娘聞着味兒就撲了過來,笑着一手摟過一位姊妹肩的同時,還不忘朝身後跟着的五妹李媛華擠眉弄眼:
“主将雖死可駐城者猶需,鐘離便暫交與彭城王殿下善後,這不巧!天賜良機,讓阿媛有機會去見見郎婿,一解相思之苦了呢!~”
“阿姊”
李媛華微微皺眉,輕輕啧聲道:
“太師與陛下一同長大,情同手足,怎麼說也是大魏的肱骨之臣,如今突遭不測,陛下哀甚,特賜太子親王扶棺之禮”
嗯.....扶棺就扶棺呗,無所謂,反正元恪是不會跟一個已經嗝屁的家夥去計較的
“媛華與六郎,是去吊唁的”
不是去耍的!
“嗯嗯嗯,知道啦——彭,城,王,妃~~”
少女摟着兩個閨蜜往馬車那邊而去的同時,嘴上還不忘揶揄:
“我們呐,那都是沾了王妃娘娘您的光~欸,二娘你說啥嘞”
“我說——”
脖子被人摟着向前走着實憋得慌,溫慎好不容易瞅着機會将那帶來如“蟒蛇纏繞般窒息”感的手臂從自己肩上掄下去,可真是足足悶紅了張小臉:
“你阿家呢”
天爺!誰能告訴她,為何李氏就跟聾啞了一樣,天天待在範陽咋也不回來看一眼的哇?
不知為何,聞此,溫惠忽感一陣莫名心虛
“她呀——當紅娘呢”
壞,突然想起個不好回憶
“你也知道她那性子,明明是荥陽鄭氏貴女出身偏偏跟個暴發戶一樣,上次去琅琊王氏做客來着,摸着人家女郎的手念叨甚的——‘膚白貌美真真如花似玉,欸我家子侄尚未婚配唉!’”
“咳咳”
果然,溫惠被自己心裡的小九九嗆了一下,笑咳出聲,又忽覺神清氣朗了起來
“哇嘞嘞,你是不在現場,那王氏夫人臉色刷地就黑了,後面還把我家送出去的禮盡數退了回來,阿家被阿爺數落了好一頓,一氣之下,就躲回娘家不回來了”
拜托!不讓鄭大夫人當紅娘那簡直,簡直就是剝奪了中年婦女人生中唯一的樂趣好嘛!
“令慈回荥陽也好”
溫惠道
“這樣呀~也不會有人攔着她當紅娘咯,話說,這不得将你們整個荥陽所有适齡男女的紅線都牽起來!”
溫慎笑着接口
“那可不,我呀,就是實在受不了了才巴巴地溜回來,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堂哥們有多殷勤~妹妹長妹妹短妹妹安,叫人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哈哈,要不你就随了你阿家的願,将與我家的婚事退——欸欸!!!!”
也不知人家是惱了還是羞了,忽然放開牽着溫惠的手就獨掄着溫慎往後一輛馬車的方向而去,李媛華小姑娘先上前抱歉地拘了一禮,然後——也丢下溫惠上了那輛馬車?
???
就,就這麼水靈靈地被“孤立”了????
可還沒等她在風中淩亂一會兒,身後忽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溫惠滿臉黑線地回眸看去,笑得那麼陰險,果然是那混不吝不假!
“令兄,似乎還有些話交代”
青年笑着偷偷往盧大兄那兒一指,殊不知身側人就跟會瞬移似的,哒哒哒立馬出現在了遠處
“......”
經曆了那些事,盧氏長公子兼侯府世子變得更沉默了,杵在原地的模樣活像隻微舊的編鐘,人敲一下,才會響一聲
而看着小妹探究的眼神,男子頓了頓,蓦從袖中掏出一副令牌,兩封密信往溫惠手裡塞去,邊塞還邊囑咐:
“在鐘離聽話點,不要給師寔和殿下添麻煩知道沒有,這令牌你自己揣着,随駕回鐘離的将士中有不少是我們的人,保護好自己和二娘”
“這一封”
盧大兄捏起一張紅色封底的
“是給陳留殿下的,到時......多少也是故交,能救,就救吧”
“這一封”
男子眼神示意溫惠看向另一封黑色封底的
“是給阿爺的,他不怎麼往家裡寄信,寄也多寄回範陽,可洛陽發生的事,也需得讓他知道”
連帶着自己的,對家族的那兩份歉意
“......阿爺呢”
“阿爺,應是還在前線”
唉呀政敵剛剛嗝屁,避個嫌,不然在馮太師棺椁前他笑出聲多少就有點,嗯......不禮貌了
“阿惠”
語落,男子傾身,将小妹輕輕摟入懷中,悶悶出聲:
“阿兄對不住你們”
長兄如父,他那麼自私,為了逞個人之義而将整個家族的前途至于如此境地,讓小妹們早經人世蒼涼,真真愧做一名長子,一名長兄
不知是誰的眼眶溫熱,隻知少女在顫抖地吸了一口氣後,咽淚裝歡:
“阿兄放心,惠娘一定照顧好二妹,一家人很快就會團聚的,到時......到時,阿兄可别忘了在燕郡訂好筵席,為咱們接風洗塵呢”
她的長兄一直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無論如何,能降生在這種家庭,已是盧溫惠此生最大的幸運
可,又是一次離别呢
燕燕于飛,相離之際,溫惠剛想轉身回到某人身邊時,兀聽盧大兄身後馬車輕響,一道素色身影掀簾而出,對着少女的背影遙遙道:
“阿惠,一路順風”
......
崔時雲的臉色算不得好看,更可以說是憔悴萬分,甚至望向溫惠的眸中都帶着幾分陰沉的複雜,不過
“阿姊,一路順風”
這樣就夠了
再見,洛陽
但是
為什麼就這混不吝與自己同一輛車啊!!!太子爺你介麼能吃苦,硬騎馬騎到鐘離啊!
“師寔,先行一步”
少年輕敲車壁,恰風吹起半簾光景,馬尾銀冠,金袍龍紋,如玉容顔,較日光驕陽更為耀眼奪目,十五左右的年歲,正意氣時
“一路順風”
是啊
再怎麼說
元恪也是如今的儲君,拜過天地宗廟,天子親自加冠的太子
溫惠有一刻的愣神,不知是該誇皇室良好的基因,還是歎一句權力養人,或者說聲野心帶來的獨特魅力,嗯......反正,長的還挺周正的嘛(?)
可她看來看去,卻再也尋不出一絲當年馬場上少年瑟縮的影子,嘶,奇怪,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回憶以前了呢
大概是因為,今月不再皎潔了罷
不知這麼位朗朗少年郎,是會否憶得當年皇姑的奪位之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