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
馮嗣将手臂擡起張開撐着後腦勺,瞥着馮令燦盯向幾位女郎時發愣冰冷的神情,忍不住試探開口:
“你别裝的那麼委屈,我,我真沒對你動手啊”
“滾”
啧,好臭的脾氣,難怪這麼讨人嫌
少年輕哼,忽又在眼角餘光處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綠色身影,頓時跟隻修狗嗅到肉骨頭似的,哒哒哒移行換位,留馮令燦一人在原地
真滾啊.......
袖中緊握之拳蒼白地松開,目之所及的人們皆是三兩成群,唯馮令燦一者,獨立于這茫茫世間,與荒草和塵沙為伴
難免孤寂,難免蕭條
“沙”
是那凄風拂過衰草,有人悄然步至她的身畔
一如大年之夜,走馬燈前的燈光流轉
“渭陽君”
男子身材高挑,較之洛陽城相見時的矜貴倜傥,連月的征戰厮殺更為其賦予了層野蠻的殺伐之氣,丹鳳如弦,讓人徹底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别來無恙”
若曰太子為儲君,那元禧何嘗不是,天子之下第一王
父死子繼,子弱便弟替,他的野心從不比侄兒元恪少一分。比起一個十五六歲的無知稚子,他才應該是那個更完美的人選,嘶,等下
毛都沒長齊就很想削藩弄死親叔叔們的小皇帝,有兵權有實權有野心并不想乖乖束手就擒的親王,好熟悉的劇情——奉天靖難哉!
呀咧呀咧,曆史呐,總是那麼地相似且重複
“盧,盧娘子?”
“啊!”
世上沒有比突臉更吓人的事,溫惠正悶頭走着呢,差點直直撞到某人身上去
風吹樹梢玉枝輕響,少年垂眸看着她,臉上有驚喜,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試探,那雙下意識伸出虛扶的手,那少見的輕柔聲調,那無一例外彰顯出的特殊:
“你,你竟也來了”
“有事?”
歪了歪腦袋,溫惠忽感背後出現道極為冰冷的視線,可轉身回望去時,卻隻餘風聲呼烈
“你心情不好?”
......
不想理那混不吝
“算是吧”
溫惠收回視線,回的含糊,笑的勉強
她有點生氣,雖說那是郎情妾意你情我願的事,但她不喜歡李僖用那種上位者的傲慢姿态去随意定奪一名女郎的婚姻,就好像
在他們眼中,女子就是枚好用的棋子,但這又是事實,無論如何粉飾如何修抹都無法改變的事實——時代的局限,她們的悲哀
好煩,對自己的親妹妹尚且如此,那她呢,自己又算什麼,唉,自己真的好敏感好多思,好煩人呐!
少女煩悶地用腳尖挑了挑地上荒蕪,卻蓦然驚覺,草已泛黃葉已枯落,風沙黃土之地,秋露先至
“那——”
少年還在小心翼翼地尋找着話題
“我們去散散步,可好”
嗯?
他頭上是長虱子了嗎?為什麼一直在撓頭發,奇怪,他的臉為什麼那麼紅,虛收在後頭的另一隻手又在抖什麼......
他,為什麼不敢看自己?
溫惠眨眨眼,但一想到說不定馮家人會知曉元華如今的下落,臉上便不自覺演起戲來——是很禮貌的笑容,殊不料在少年眼中,是自動加了層櫻花飄落濾鏡般的惹人心動
“好啊”
.......
“看你傻的可憐,本宮支你招”
是蓦然浮出的回憶,馮嗣名義上的阿姊斜靠在貴妃榻上,身側立着個容貌驚人的太醫為其輕柔地捏着肩膀,一國之後俯視着他,眸中卻是少年看不懂的情緒
“那厮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陛下肯定會補償馮氏,你到時機靈點,什麼官爵賞賜通通不要,唯求一張帝賜婚書,不就,成了嗎~”
還能成就一段可笑的佳話,不是嗎
“可,大将軍與仆射那......”
“他們是臣,陛下是君——君之敕令,他們還敢違抗不成”
馮後搓了搓新染的丹寇指甲,依是用着那種輕飄飄的“看淡”語氣,衆生死,她才并不在乎呢
神呐
什麼時候才能放一把天火,燒過這篇章,予人解脫
......
“大人,在看什麼”
秋意随風起,樹後青年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回以自嘲般的輕笑
“沒什麼,師寔好像又說錯話了,陳留殿下呢”
“這世上竟還有隴西李氏無法得手之物嗎?”
武始侯胡氏挑了挑眉,是明知故問的八卦之心,是有意為之的意有所指
“山無盡而人外人”
身着常服頭戴玉冠,李僖并未因求得一問而駐在原地,施然前行,無法,武始侯隻好自個灰溜溜跟了上去
“陛下的身子,如何了”
“大人不該以這話問我”
“侯爺”
停步,青年冷漠地瞥他一眼,雖有十餘載年齡之差,後者卻隻能在氣勢上望其項背
“生死天定,修短随化,我等臣子隻不過是聽天命行天事,又何必猶豫未決,難不成侯爺忘了,趙武靈王之故事”
兩宮相争而被活活餓死的老爹嗎,嗯.......着實,有點慘
“弟者,何能比之親子”
武始侯撓了撓後腦勺,趙國是廢太子和今太子,那他們的廢太子早已嗝屁,元恪的太子之位也沒啥危機,文帝更不像個會為情唉呀呀,廢掉你!的家夥
咋還可能将皇位傳給一個隻有四分之一血緣關系的異母弟弟捏
“若太子失德,諸子皆幼呢”
若帝待諸弟,勝過親子呢
矛盾具有特殊性,必要時還是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