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甯坊的新生意麼?”葉槐落秀眉微微揚起,雙手托腮看着她,
關思弦見她好奇,反倒不急了。
她抿了一口熱茶潤潤唇,才緩緩開口道:“錦甯坊近日産出了一種新的料子,比原本的麻布或是錦緞都要更适合長途跋涉。”
“新的料子?”葉槐落坐直了身子,好奇地看向關思弦放在一旁的包裹。
雖然小大人一般撐着氣勢,但她終歸是年紀小,一點藏不住心思。她目光灼灼,幾乎要穿透包裹着的那一層料子,就差開口拜托關思弦打開讓她看看。
但關思弦仍是看着她,指尖搭在杯沿,絲毫沒有動作。
“貴镖局與我關家合作多年,相互信任,今日我便開門見山了。倘若同安镖局有意,錦甯坊願意為镖局的每一位镖師,量身定做一身走镖的衣裳,不收取分毫銀兩。而我唯一的要求是,要在衣領繡上我錦甯坊的徽記。”
看着對面的小姑娘流露出的訝異神色,關思弦接着說下去。
“镖旗再加上衣衫背後的镖局徽記,能讓途徑城鎮的所有商戶一眼便知,經過的是我們同安镖局的镖師。這樣既能讓镖局揚名,對我們錦甯坊來說也是不錯的宣傳。”
聽她說完,葉槐落才終于回過了神。她垂下視線,雙手無意識扣着桌角。
“關姑娘說的有道理,可我們還不曾有過統一裝束的先例……”
見她這般遲疑,關思弦也不急,反倒唇角勾起一抹笑。
“葉姑娘莫要急着拒絕。倘若镖師穿着同色的衣衫,是叫旁人看見镖局這般井然有序,不但氣勢上能夠震懾沿途山匪,更能夠使得觀者更加信服,對镖局也會多了幾分信任。”
她頓了頓,略含深意地看着葉槐落。
“姑娘應該明白,我說的觀者,可不止是各方商戶。”
她沒有将話說完,但瞥見眼前小姑娘眼中的動容,她便知道對方領會了自己的意思。
想要做好镖師這一行,首先需要的便是武力和信譽,方可做成這一樁樁生意。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必不可少。
镖師必須要與黑白兩道打好關系。這是這一行不成文的規定,葉槐落同樣心知肚明。
镖師們走遍四海,人數衆多又有武藝傍身。官府雖然默許了這種生意,但暗中卻将镖師視作潛在的威脅,從未真正放下過戒備的。
倘若能改善這一點無奈,許多暗中的問題便好說了。
關思弦的提議對镖局而言,不失為一個機會。
就在這時,關頌适時開了口。
“葉姑娘,我們向你保證,錦甯坊做出的成衣會按照镖局的要求進行調整,不會收取镖局任何費用,也不會影響到從前以及今後的任何合作。
“即便不能如預期般給镖局帶來好處,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見葉槐落的表情似乎松動了些,關思弦心中定了定,放緩了語氣接上他的話。
“我也知道,同安镖局與餘杭許多商戶都有合作,若别家布行能為貴镖局提供同樣地條件,也未必一定要選擇于錦甯坊合作。”
“但我如今手上的,是整個餘杭獨一份的東西,相信也是镖局需要的。”
葉槐落本還打算說些什麼,聽她這樣說,立馬将目光投降關思弦手中的包裹。
也不知道方才那一番對話裡,她到底花了多大勁才克制住自己好奇的目光,眼下沒了顧忌,視線幾乎粘在那包裹上。
見她毫不遮掩的模樣,關思弦心中好笑,緩緩打開了神秘包裹。
深色絲絹之上,靜靜躺着一團折疊齊整的素白布料。
“這是……棉布?”葉槐落探頭望去,短短的遲疑後,目光變得有些疑惑。“不對,又像是粗麻的料子。”
“葉姑娘沒有看錯,”關思弦笑道,“這正是錦甯坊制成的,棉麻交織的料子。”
這是她昨天晚上想到的,拜托織坊的工匠抓緊趕制出來,就是為了今天的談判。
不記得多久之前,關思弦曾經聽說過一種工藝,叫做棉麻混紡,即是将棉與麻混在一起紡成紗,再由棉麻制成的紗織作布匹。
她問過阿阮,如今的大楚還不曾出現過這種織法。但對這種織法,她自己也并不了解,與織坊的工匠反複研究了一晚上。
時間有限,既然想要保留棉的特性同時不失去麻的優勢,最便捷的辦法便是将棉線與麻一經一緯相互交織,做成大楚獨一無二的棉麻布料。
關思弦本打算在一切計劃好之後,在與關頌進行談判。
但在她微弱的記憶裡,似乎開春不久就會開啟皇城的評選副本,而她還不知曉具體時間。
既然如此,就隻能在機會過去之前,事态變化之前,抓緊時間主動出擊。
所幸在僅有的時間裡,織坊成功做出了一塊她預想中的棉麻交織布。雖然不過頭巾大小,也足夠用作展示了。
葉槐落從她手中接過那塊布料,好奇地摩挲翻看。
“棉麻交織的料子雖不如錦緞那般華貴光澤,但保留了棉布的柔軟親膚,又有麻布的透氣結實,用于行走江湖長途跋涉,定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我不敢說絕對,但放眼整個大楚,這樣合适的衣料也是少有的。”
兩個姑娘說話期間,關頌一直在悄悄觀察着關思弦。
他的目光逐漸欣慰欣賞,但沒有絲毫意外。
似乎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關思弦會有這一天,會長成一個足以獨自撐起整個關家的大姑娘。即使沒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