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镖隊分開之後,兩人幾乎沒有再說過什麼話。
天色将晚,關思弦在柔軟的絲綢錦緞包裹下有些迷迷瞪瞪。
林間行車難免遇到不平之地,車輪碾過巨石土塊,将關思弦整個人颠得險些騰空,又落回錦緞之中,,整個人瞬間清醒了起來。
“關姑娘沒事吧?”葉槐秋稍稍放緩了速度,側目揚向車裡問道。
“很好!”
關思弦趕忙高聲應着,一邊艱難地從織錦中爬起來。
她自邊緣撩起車簾,探出半個腦袋。
“葉公子,我們大概還有多久能到皇城?”
“已經不遠了,約莫還有三兩日。”
兩人已經在林子裡跑了一天一夜,镖隊那邊不知是何情況,但這邊沒有人追過來。
葉槐秋的計劃似乎成功了。
随着春日西斜,天際逐漸陰沉下來,漸漸滴起了小雨。
林間泥地被雨水浸濕,逐漸變得泥濘不便通行,二人不得不更放慢了些速度。
關思弦看了看天色,有些擔憂。
天色愈發暗了,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有些變大的趨勢,不知何時才能停息。
“葉公子,我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停下來,待到天明放晴再接着趕路?”
“我們眼下已經離大路很遠,入了夜逗留太久隻怕有危險。”
說完,少年回過頭看了看從馬車裡探出腦袋的少女,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關思弦眼中隐隐透出擔憂,但在擔憂之上的,是眼底藏不住的倦色。
隊伍已經接連趕路許多日,眼看着就要到達驿站,中途又出了變故不得不繞遠。他常常出門在外,早已經習慣了四處奔波的生活,但對關思弦這樣甚少離家的富家千金來說,連日的匆忙趕路着實叫她有些吃力。
“歇一晚上也好,待到天明再早些趕路。”葉槐秋安慰道,“别擔心,有我在。”
關思弦悄悄松了一口氣:“多謝葉公子。”
“職責所在。”
葉槐秋找了處枝葉茂盛而隐蔽的角落,驅車停下歇息。
雨滴自枝葉間滑落,敲打在馬車頂上,擾得關思弦一時沒了睡意。
她越過車窗,看見少年戴着鬥笠,安頓好了趕車的駿馬,才回到車前坐下。
春夜尚且寒涼,久久不曾停歇的落雨又添了幾分潮濕與冷意。
關思弦邀他進來躲雨,少年原本拒絕了,在她的再三堅持下,還是撩起簾子坐了進來。
鬥笠束起放在車門外,葉槐秋小心向簾幔方向靠攏,免得車内的少女沾染上自己帶進來的潮氣。
雨落從頭頂傳來,馬兒的響鼻聲偶爾越過潇潇雨幕,卻讓兩人之間的沉默更顯。
關思弦縮在角落,看似冷靜惬意,實則心思流轉。她在思考自己該如何挑起話頭,才不會顯得突兀。
她撩起窗幔向外看去,裝作不經意地開了口。
“昨日落落還同我說,看這天興許不久便要下雨了,現在看來她果然說得不錯。落落看着年紀不大,竟連這些也懂得的。”
門邊的少年聽聞此言,神情逐漸變得柔和。
“落落年紀雖小,卻已經走镖七八年了,算得上是經驗豐富的镖師,根據天色觀測天氣什麼的,自然不在話下。”
聽他話語間揮之不去的自豪,關思弦便知道,自己沒有選錯方向。
“是呀,我在落落這個年紀時,還什麼都不知呢。”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試探着問道:“可我聽落落提起過,聽說葉公子最初是不希望她成為镖師的。我當時便有些好奇,隻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問起。”
“既然公子覺得镖師一行難免危險,那公子當年又為何會選擇成為镖師呢?”
女子的疑問飄散在空氣中,馬車裡卻遲遲沒有響起另一人的回應。
車外雨勢逐漸大了起來,落雨聲填滿了兩人之間的空缺。
葉槐秋沉默了許久,久到關思弦不禁開始擔心。難道自己的問話太過生硬,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或是戳到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痛楚?
她神色一僵,悄悄朝着布匹間縮了縮。
正當她就此作罷,不遠處的少年卻忽然擡起頭,直直望向她的雙眼。
視線相撞的那一刻,關思弦隻覺心頭“咚”的一聲。
“落落雖然性子活潑,但甚少與人提起自己的事。看來,關姑娘與落落很是志趣相投。”
葉槐秋輕飄飄的話語仿佛砸中了她的腦袋,關思弦心虛之間又是一陣緊張,不自覺抓緊了手邊的裙裾。
她一時分不清少年的話語,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