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的,怎麼能如此魯莽地進入黑森林?他們根本不知道裡面有什麼!
他躲在樹幹後,尋找着艾妮莫斯的身影,在另一些枝桠後看到了她那雙綠眸。她将食指舉到唇前,示意他噤聲,然後指了指樹林伸出。
法提亞看去,一個佝偻着的瘦長身影正跪在漆黑的樹根前,那是一個渾身赤裸、皮膚血紅的魔族,它遍布溝壑的皮膚上,刻着各種古怪的印記。
艾妮莫斯舉起法杖對準它的後背,出傷最快、最有效的基礎術式一瞬射去,它背後到前胸被擊穿,一個血淋淋的大洞顯現。
然而它上身隻微微傾斜了一下,就好像隻是被一個小石頭輕輕打到了頭。它慢慢地站立起來,和樹一樣高,和樹一樣瘦,幾乎與高處枝桠中的艾妮莫斯平視。一雙幹枯渾濁的白色眼球惡狠狠地盯着她,帶着狂暴的憤怒。
它伸手,雙臂和手指立刻瘋狂生長,觸手般朝艾妮莫斯鞭打而去,而她輕巧地在林中穿梭,時上時下,時前時後。很快它的觸手便纏繞在各樹幹間,就像一團散亂的毛線。
趁它的注意力被她吸引,法提亞執劍朝它劈砍而去。四周出現沉悶詭異的摩擦聲,艾妮莫斯看向樹林,驚覺這時樹木斷裂的預兆。
“法提亞,小心!”她躍向高處,幾乎是同時樹枝和樹葉宛如風一般擦過她的身體和皮膚。但好在她及時升空,沒有被粗壯的樹幹砸到。
她朝地面看去,法提亞仍舊與魔族纏鬥着,月光下,他手中的銀劍閃着輕巧雀躍的光芒,在魔族的血色觸手中揮動。
他一邊應付着眼前的敵人,一邊在心中想:艾妮莫斯剛剛提醒我小心?她終于肯跟自己說話了!?
倒塌的樹木中,最初瘦長魔族跪拜的漆黑枯木依舊聳立,孤獨得像荊棘叢中的墓碑。
直覺和經驗告訴艾妮莫斯,那棵枯木一定有什麼古怪,她當即使用魔法瞬移而去。
果然,枯樹的樹根之下有着強大的邪惡力量,血腥的氣息不斷從中湧出,周圍的突然被染成藏紅色。
艾妮莫斯法杖頂端一瞬迸發出強光,狂亂的氣刃四處揮砍。霎時,魔族扭頭看來,長長的身軀彎下來,幹枯的臉迅速放大。
她鎮定地召喚術式防禦,然而想象中的攻擊并未到來,魔族的身體迅速枯老收縮,倒在地上,發出輕輕的響聲,如同一抷塵土灑到大地。
艾妮莫斯感到驚訝,如同樹木一般高大的魔族,倒下的時候動靜居然那麼小,就像被收割後倒下的麥稈。
她蹲下來看着魔族的屍體,它的身體已經看不出任何特征,幹癟的皮膚下骨頭和血管的印記一覽無遺。
看到它脖子上有一團漆黑的污漬,她伸過手去,拉下它的衣領試圖看清那個黑色圖案。
“怎麼了?”法提亞終于忍不住問,怎麼還要驗屍?
艾妮莫斯沒有回答,但法提亞看到她眼睛瞪大,表情是前所未有地凝重和震驚。
绮麗和西塞羅處,情況也不算太好,怪物們不斷愈合複活,而他們的魔力和體力在迅速消耗。
西塞羅緊皺眉頭看着敵人,正猶豫着是否需要消耗力量魔化。隻是那樣一來,他很難平靜地撐到下次瑪伊莎支付“報酬”的時候。
然而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連今晚都活不下去,那談以後還有什麼用呢?
“西塞羅,它們好像停止治愈了!”绮麗大喊。
他聞言看去,它們紅色的皮膚迅速變得蒼白,身形開始變得消瘦幹枯,速度也變得奇慢無比。
绮麗開始蓄力,預備再召喚一次強力火焰。西塞羅雙掌向前合攏,無形的壓力将它們擠到一起,繁複的紅色術式将它們牢牢捆綁。
忽然,他隐隐看到它們的皮膚接觸的地方漸漸融合在一起……不對勁!
一瞬間,十幾隻怪物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更強、更原始的惡鬼,森森白骨掙脫束縛,朝生命存在的地方刺去。
正在蓄力的绮麗一時沒來得及施加防禦,好在西塞羅及時施加大型防禦術式,擋在她身前。
她停止蓄力,轉而使出速度更快的普通攻擊術式,将那個隻剩皮膚和骨頭的幹枯怪物擊碎。
“剛剛謝謝你了,西塞羅!”绮麗道。
“應該的,你要是出事了,誰給我還錢?”
“……你還是别提這件事比較好。”
西塞羅微微一笑,然後筆直地落下地面,走向魔族的屍體。它整個頭顱都被擊飛了,此刻正在他腳邊。
雖然它已變成幹屍,面目全非,但是那眼眶和口鼻的輪廓,讓西塞羅想起了一些什麼。
他面帶惑色,目光移向它的脖頸,上面有一個黑色印記。
沒來由地,西塞羅心中思緒亂舞:這是瑪伊莎專門用來跟魔族結契的印記,瑪伊莎有個契約魔族正擅長分身和血肉魔法,憑借契約瑪伊莎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他,但前幾日她說他已經不知所蹤……
更強烈的危機感陡現,他身上也有這個印記,那是他跟瑪伊莎的契約。
身體猛然抽搐,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利爪捏住了他的心髒,紮進心房深處。绯色的光如同幕布落了下來,他恍然擡頭,紅眸中映出一輪血色滿月。
绮麗眼中,西塞羅的虹膜迅速暈開,散發着不祥的猩紅光芒,漆黑的羽毛瘋狂生長,覆蓋他的每一寸皮膚,隻留下蒼白得如同鬼魅的臉孔。他彎下腰低吟起來,痛苦地捂着頭。
“西塞羅,你怎麼了!?”
绮麗趕忙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他在她懷裡掙紮着,如同溺水的人。漸漸地,他停止了掙紮,猩紅的瞳冷冷看着她。
噗嗤一聲,心口傳來刺痛,绮麗瞳孔驟然增大,一隻利爪洞穿了她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