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荒野上,艾妮莫斯一言不發地跟在四個魔族身後,蒼白的月光将他們的影子拖得瘦長,映在了她的腳下。
……該怎麼逃跑?她在心中苦苦思索,愁思悄然爬上眉頭。
這四個魔族距離她太近了,隻要她稍有動作,他們肯定能瞬間圍攻上來。
而且她目前魔力被束縛,實力已然被大大削弱。她的雙手還纏着一圈名為“束靈咒”的鎖鍊,鎖鍊那頭被法提亞牽着。
在她身體中,無形的“束靈咒”仍在作用,弄得她渾身冰涼。在這個初夏略微燥熱的夜晚,她口鼻之處斷續呼出了白霜般的氣息。
兩手已經被凍得麻木,她想把它們伸回來,在掌心呼一口熱氣。但是這動靜驚動了在前面的法提亞,他回過頭來警惕地望着她,眼睛在月光下發着金色的熒光。
艾妮莫斯靜止下來,保持着半收住胳膊的姿勢,也警惕地看着他。讓她驚訝的是,法提亞隻是勾唇笑了笑,将手中的鎖鍊放松了一截便轉身繼續前進。
她迅速将手舉止唇前呼了一口熱氣,邁動雙腿,然後意識到,法提亞放緩了步伐。
……為什麼他走得慢了些?難道是發現我跟不上了?她想,她的傷勢并未痊愈,莉絲塔很謹慎地隻治療了她身上的一些重傷。
盡管她不明白法提亞為什麼要走得慢一些,但她想到自己也許能借此拖延行進速度,等來救兵。
然而當她把認識的魔法師都想一遍時,竟不确定究竟是誰會來救她。瑪伊莎嗎?她猜不透瑪伊莎的心思,隻能回憶到那雙冰冷的灰色眼睛。
這個時候莫爾斯想必已經回到了菲奧城,但他肯定不會跟别人說他襲擊了她。也許,他還會到處說她已經戰死了,或者更糟的,肮髒的“黑法師”投靠了魔族敵人。
法提亞心情頗為不錯,覺得今夜的月亮格外地圓,月光也格外柔美。不出一個小時,他就能把艾妮莫斯帶到魔族的地盤了。而隻要堅持一段時間,他就能得到她。
“我們到賽菲爾湖了!”莉絲塔叫道,“渡過這片湖,我們就能回家了。”
“終于要到了……”路易吉道,一想到艾妮莫斯在身後,他就如芒刺背。
……賽菲爾湖?艾妮莫斯擡頭看去,她記得這裡,她曾在湖畔看過午睡的法提亞。那時他還沒化形,她試着把他淹死,但是被他逃脫了。
“我們快些趕路吧,萬一有追兵就不好了。”洛拉斯說着背後長出一對漆黑的羽翼,飛上了湖面。
路易吉緊随其後,莉絲塔大腿處出現了一個虛幻的秋千,也乘風而去。艾妮莫斯想,這位名為莉絲塔的魔族風系魔法用得挺不錯的。
法提亞停了下來,伸手道:“走吧,我抱着你飛過去。”
……不可能!艾妮莫斯立刻在心中拒絕,然後道:“我可以自己飛。”
“你覺得我會冒險解開你的束縛,讓你使用魔法嗎?”法提亞反問。
“憑剩下的魔力,也足夠我飛行。”她堅稱。
“那行,從這飛到對岸要三百米左右,要是你掉下去了,我不會撈你的,你知道,我可不會遊泳。”
艾妮莫斯一邊望着看不到對岸的湖,一邊感受着自己略顯貧瘠的魔力,以及冰冷、虛弱的身體,終于不再說話。
法提亞微微俯身抱起了她,立刻被冰得一激靈。他又把她往懷裡送了送,确認這确實是她的體溫。
他想到這是“束靈咒”的作用,她現在負傷,戴着它一定不好受……不過,現在可不是把它拿下來的時候。
艾妮莫斯感覺到一股近乎灼熱的溫暖,傳說魔龍誕生于烈焰之中,血液擁有火的力量。也正因此,法提亞的體溫會偏高一些。
她悄悄把左右手貼近了他的胸膛、後背上,十指在他的肩膀處扣住,身體的寒冷被驅散了一些,她感到好受多了。
法提亞察覺到她的動作,低頭看向她,驚異地想着她居然這麼乖地抱着他?
感覺到他的注視,艾妮莫斯不覺解釋道:“……我是怕你飛不穩,把我摔進了湖裡。”
“拜托,我可是魔龍,你可以擔心我兩條腿走路走不好,但怎麼能質疑我飛不好?”
她無法反駁,法提亞忽撲向湖面,她下意識抱緊了他,同時感到脊背和大腿後他手臂的壓力。透過淩亂的發絲,她看到月光下法提亞的側臉,和嘴角那一抹得逞的笑容。
他平穩地飛行着,她隻能感覺到他的懷抱以及勻速掠過的微風。他起飛時是故意吓她的,她确信如此。
很快,他們到達了湖對岸。洛拉斯問:“法提亞,你怎麼那麼?”
“我們還以為出意外了,差點回去找你。”路易吉說着謹慎地看了一眼法提亞懷中的艾妮莫斯。
莉絲塔看着法提亞那絲毫不緊張害怕、甚至可以稱得上開心得意的笑容,看破不說破道:“看吧,我們果然不用為魔龍擔心,沒有什麼東西能刺穿他的鱗片。”
……除了另一條魔龍,法提亞默默在心裡接話,他的脖子就曾被巨靈迷宮底下的石像魔龍咬破。
“我們直接飛回去吧,比較快。”法提亞提議。
“好。”洛拉斯和路易吉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是你根本不想放下那個女巫吧?莉絲塔在心中想,然後也跟了上去。
十幾分鐘後,一行人到達黑石城,艾妮莫斯重新站到地面上,仰頭看向了這座陌生的城鎮。
一輪圓月下,數座漆黑嶙峋的城堡鱗次栉比,在荒野上投下扭曲怪異的陰影。四周彌漫着不想的冰冷霧氣,蠢蠢欲動地想訴說塵封已久的恐怖故事。
守衛為他們打開了大門,艾妮莫斯跟着他們走了進去。不出幾步,身後傳來沉重鐵門移動的嗡鳴。她回過頭去,大門緊緊關閉了,預示着她回去的路将從此被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