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法提亞在高空振翅飛行時,艾妮莫斯正在荒野沼澤處跌跌撞撞地前行,黃昏的光為漫無邊際的草叢鍍上一層橘輝。
這裡她頗為熟悉,她認得出這是自己被綁架來黑石城時,法提亞和莉絲塔他們走的路。不過,她現在前進的方向與那時相反。
這裡的野草長得極為茂盛,已經高過了她,徹徹底底地遮蔽了她的視線。
她不斷伸出兩隻蒼白的手将那片深不見底的綠色撥開,可是已經将近半小時,眼前的景象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她渾身疲憊不已,裸露出來的皮膚被葉刺刮得通紅。這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的半小時中,她隻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以及撥開草叢的慌亂窸窣聲響。
一時間,艾妮莫斯幾乎都要懷疑自己已經迷失在野草叢中了。
“……不能放棄,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艾妮莫斯想,“一定是這個方向,我不可能分析錯的,隻能繼續走出這裡。隻要走出這裡,我就能得救。”
她不斷這樣告訴自己。早在她踏上荒野之時,她就給瑪伊莎發了通訊魔法。瑪伊莎和魔法師們肯定很快就能趕來的,她堅信。
想到馬上就能離開陌生的魔族領地,回到屬于人類的世界,再次見到熟悉的面孔,她又奇迹般來了力氣,加快了步伐。
突然間,她向前伸着的手掌撥了個空,前面已無亂生的雜草,她走出了荒野!
高大寂靜的黑森林在她面前展開,她從未覺得它如此親切過。太陽還未完全落下,黑森林雖然危機四伏,但隻要足夠謹慎,能悄悄穿過它也并非絕無可能。
她沒有停留,繼續向前走去,黑石城連同荒野都被她甩在身後。
“現在法提亞怎麼樣了?”她心想着,不覺停下腳步。
就在一兩個小時前,他還在陪她挑書本,現在她就背棄了他。人類和魔族怎麼可能在一起,她重新告誡自己。
不管怎樣,分開是遲早的事。就算不是現在,等到她身體和魔力恢複,她也會離開。
他隻是一個比較特别的魔族,但是特别的魔族有很多,特别的人也很多。他怎麼可能改變她?
她不是因為害怕他改變她才走的,而單單是因為他是魔族、他是敵人,她才走的。
艾妮莫斯又堅定了這一點,她雜亂的心聲漸漸平息下來。周遭也一片寂靜,風兒醉醺醺拂過,野草叢深處沙沙作響。
她立刻警覺起來,沉悶的午後,連蟲鳴都不太熱鬧,襯得那草叢深處的動靜格外刺耳。
——有什麼活物在草叢裡,很可能跟了她一路,會是魔族嗎?艾妮莫斯拿出法杖轉過身去,凝重地望着草叢。
似乎感覺到她的注視,那些沙沙聲沉寂下來。
艾妮莫斯沒有放松警惕,而是握着法杖嚴陣以待,她知道對方已經劍拔弩張。
突然間,五個體态大展的魔族從草叢中直直躍出,他們逆着黃昏的光芒,如同道道鬼影。
他們一瞬間就突到艾妮莫斯面前,她離開防禦抵擋,劈去一道光刃,又借勢向後撤去,拉開一段距離。
靈性深處不斷鼓動,身體各處傳來陣陣抽痛,這是她強行動用貧瘠魔力的必然後果。
艾妮莫斯隻是緊皺眉頭,沒有把這份痛苦顯露出來。她看向來者,冷聲問道:“你們……故意為我創造逃跑的機會?難怪,我潛逃出城的路線如此順利。”
“自然,這一切都是我們的計劃,為的是徹底了解你!”“黑影”薩爾多回答,“現在,法提亞已經被我們的同伴拖住,誰也救不了你了。”
艾妮莫斯馬上認出了他,那位決鬥場上使得一手陰影黑魔法的魔族,制造了她的許多影子,讓她小小吃了虧。
她又一一掃過剩下幾個魔族,也依稀記得他們也曾是她的挑戰者。
……這下糟了,以她現在的狀态,絕無可能打赢這五個魔族。要是能盡量拖延時間,等到魔法師們的支援,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艾妮莫斯稍微側立,站直了身體,有些好笑地盯着他們,道:“你們都是在決鬥場上輸給我的挑戰者,難道你們覺得……面對你們,我需要别人拯救?”
除了薩爾多,其餘四個魔族稍有動作,面面相觑起來,顯然對她的實力頗為忌憚。
“我不介意在臨走前殺幾個魔族洩憤,如果你們想要送死的話。”艾妮莫斯冷聲警告,“就此離開,或許我們還可以相安無事。”
其餘的魔族聞言,看向了“黑影”薩爾多。看得出來,這次針對她的行動正是他牽頭的。
“呵……你少诓人了,你的魔力還未恢複,我看得出來。”薩爾多冷笑道。
“就算沒完全恢複,要對付你們也綽綽有餘。”艾妮莫斯法杖重心朝下移去,一副要發動攻擊的模樣。
“艾妮莫斯,他們可以認為你受了足夠的懲罰,可以原諒你,可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