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崔府外。
阿九不知道偷偷瞅了蕭外月多少眼,然後又一次擡頭看向遠處的林屋,“他真的能夠信守承諾嗎?會不會我們幫他拿到畫後,他就把我們、不對,把我殺了?”
蕭外月指着口袋再三保證,“不會的,他不是給了我們噬魂囊嗎?”
阿九摸了摸蕭外月的口袋,但是想到自己身體裡的禁制,覺得還是不放心。
林屋承諾幫蕭外月找心頭血的條件就是一副放在這深牆後的畫。聽林屋的意思,他已經在此處一月有餘了,但崔府内部陣法頗多,且日日變換,還輔有機關巧技、高階驅魂師坐鎮,下了層層禁制,饒是林屋法力高強,也無法保證能全身而退,況且他并不想打草驚蛇。
但是崔府内部布局,包括那幅畫放在什麼位置,林屋都已經打探好了,此一行隻需蕭外月‘拿’出那幅畫即可。重要的不是畫本身,而是畫上的人。
至于為什麼畫上人如此重要,林屋隻留下一句“此人與我有血海深仇,應該。”
這一句話讓人實在摸不清頭腦。
為了展示自己對這次交易的誠意,林屋當他們的面引出了自己的雀陰魄,放入了噬魂囊中,交給蕭外月,但也同時極迅速地在阿九身體種下了禁制——即便蕭外月此行帶着阿九直接跑了,他也能催動禁制,要了阿九的命。
而這雀陰魄,就是林屋幫蕭外月找到心頭血的保障——若他不幫,蕭外月大可掐滅了它。
當然,蕭外月若是順利的,老老實實地拿出畫,大家都相安無事。
這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也就林屋能想到。
價值八百的阿九誠惶誠恐地跟在蕭外月後面,仍緊緊拽着他的腰帶,等着遠處林屋的指示,再三确認,“蕭大哥!你真的不會丢下我的,對吧?”
蕭外月再點頭,“肯定不會的。”
盡管這承諾輕的隻有一句話,但阿九卻無比的信任他。
林屋抱着桃木劍靠近,看了眼阿九,又将目光投向蕭外月,道:“我若是你,就不會帶着他進去。”
阿九聞言靠得更緊了。
蕭外月示意阿九寬心,道:“為何?”
林屋細細聽着外面的打更聲,醜時三刻到了。
“這府上除了錯綜複雜的機關外,還有驅魂師下的法術禁制,防止一切妖魔物靠近。”林屋轉身看着蕭外月,“當然,也包括沒有實體的你們。我可以給你一道護身心法,危機時刻可保你一命,但他不行。”
蕭外月望望阿九,“他不可以用護身心法嗎?”護身心法發揮作用也分鬼嗎?
“可以是可以,但你是佛骨,而他是一般的鬼魂,效果自是大打折扣。”林屋沒有說的是,若蕭外月用了這心法,林屋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再根據情況選擇救人,或不救人。
蕭外月有些猶豫,雖然林屋說明了位置,但畢竟他是第一次進去,又帶着阿九的話……
這邊林屋也在催促,“時間差不多了。”月上中天,陽氣最薄,陰氣愈盛,是進去的最佳時機。
阿九咬咬牙,“蕭大哥,你進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阿九視死如歸,若是有實體,此刻必定眼淚汪汪了。
蕭外月想了一下,掏出口袋裡的噬魂囊,“這個你拿着。”倘若他對你動手……蕭外月無聲地看了林屋一眼。
阿九左右掙紮,推脫道:“不,蕭大哥,還是你拿着吧!”如果、如果你在裡面出了意外,這林屋肯定會看在自己雀陰魄的份上,拼死進去救你。
林屋不耐煩了,“哎,又不是送禮,何至如此推脫,都不拿,那給我好了!”林屋恬不知恥地伸出手。
阿九一把奪過噬魂囊,緊緊捂在心口,“想得美!”
蕭外月看着面前朱紅色的高牆,朝林屋一點頭,毫不猶豫地穿了進去。
阿九抱着噬魂囊躲得遠遠的,緊張兮兮地盯着蕭外月進去的地方。
林屋則抱着劍在牆下來回踱步,手指不時在手臂上敲打着。
這裡應當是後花園,隻見小橋流水,假山玉石,月光倒映在潺潺流動的水面上,像是銀河在緩緩流淌,及膝高的繁花緊簇,眼前是幾階石階,上面鋪滿了繁花屍體。若是白天,這裡應當是一片莺歌燕舞。
鬼魂視力不同尋常,蕭外月一時迷了眼。
巡邏的人從拱門外路過,蕭外月瞬間清醒,他搖搖頭,進入此地後居然有股暈暈沉沉的感覺……再看這景,也透着一股陰森感。
這讓他心裡有些不安,難不成他進來的那瞬間就已經踏入法陣中嗎?還是趕緊找到畫離開才對,這地方陰邪的很。
從左邊的拱門出去,過右邊的廊橋,沿着廊橋走到頭,在牆裡嵌着一尊孔雀,轉動孔雀的頭就會有一道石門打開,進入石門之後,左邊書格第三格上的燭台摁下去,書格會緩緩升起來,而那副畫,就在背後。
蕭外月站在原地回憶了下林屋的話,他其實不太能想通,這個人都已經将路線摸透到如此地步,還拿不到那幅畫嗎?
他一邊走一邊考慮這個問題,渾然不覺跨過了拱門。
在拱門兩邊,立着兩個帶刀的侍衛。
……蕭外月驚了一下,恍然有種被人抓包的錯覺。
然後他朝兩位大哥行了禮,“抱歉,打攪了。”繼而順着林屋指的路線走去。
一個侍衛打了個噴嚏,瑟縮了下肩膀,仿佛方才一陣陰風吹過。
過廊橋時,他一直在看兩邊。
這景象他總覺得似曾相識,難道……是在黑無常給他制造的幻象中嗎?
閻羅殿中的歲月分外無聊,他有時會纏着黑無常講講人間道的事,黑無常磨不過他,就制造好多幻象,讓他去看看。
那幻象也是勾欄畫棟,富麗堂皇,光明的人間道與漆黑的地獄道形成鮮明對比,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