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外月也聽到了,臉上又挂上歉意,還未說話,便明顯感覺到速度加快,于是瞬間又被那飛逝的景象吸引走了。
林屋雖看着前方,但餘光也将蕭外月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居然生出一份自得之意。
站在崔府外的林摮看着他們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身後的驅魂師按照慣例問了一句,“追嗎?”得到了意料之内的回答,“不用,呵,這麼多次……還不長記性。”
驅魂師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是在說林屋。
那屍煞看見主人來了,嗷嗚一聲收回屍氣,長發和指甲也收了回去,形态也變成了常人,委屈般的彎腰跟在林摮身後,林摮用手摸摸它的頭,像撫摸寵物一般。
——
似乎林屋行走江湖數百年,容身之地隻有破廟。
他帶着阿九和蕭外月又回到了之前的破廟,蕭外月繃着一口氣見到了阿九,一路風馳電掣後這口氣就散了,此時又暈了過去,畫就在蕭外月手裡,林屋試了下,奈何蕭外月抱的死緊,像抱着一條命一樣。
林屋沒能拿出來,索性畫跟人都在這,他都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不急于一時,于是又慢悠悠地往蕭外月體内送法力。
阿九醒來時就看到這一幕:蕭外月本身就白兮兮的,這一下更是慘白且透明,幾乎要凝神才能看到他,他靠在柱子上,林屋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一手輕輕摩挲脖子上的白玉墜子,一手随意地搭在蕭外月頭上,翹着二郎腿,悠然自得。
刹那他還以為林屋在吸收蕭外月的魂魄之力,但看到蕭外月的魂魄越來越充盈時,才意識到這驅魂師在救他。
阿九看看蕭外月又看看林屋,終于确定:這林屋真的吃錯藥了。
林屋居高而下地看着阿九,“喂,看夠了沒?看夠了就把雀陰魄給我吧,我再解了你體内的禁制。”
阿九沒動彈,過了半響,他猛然擡頭看林屋,“胡說!雀陰魄是一回事兒,禁制是另一回事兒!”雀陰魄明明抵押的心頭血,這禁制抵押的是那幅畫,怎的這厮還想混淆視聽,兩樣都得了去。
林屋贊賞般地看了他一眼,感歎道:“原來你不是個笨的。”
阿九氣急敗壞:“你!”
正在此時蕭外月醒了過來,剛好看見一臉憤怒的阿九,“阿九……你沒事吧?”
阿九跪坐在地上,懷中還抱着噬魂囊,聞言就着姿勢,用膝蓋踱了過去,擔憂地問,“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你要不要緊啊?”
蕭外月欲坐起來,林屋撤了搭在他頭上的手,像是提線木偶斷了線,蕭外月又忽然砸進柱子裡。
阿九拉着的胳膊,沖林屋道:“喂!他可是為你那畫受的傷诶!你就不能……”林屋一個眼神刀過來,阿九氣勢瞬間弱下去,“就不能再續續嘛……”
林屋才毫不憐惜,大爺一般往太師椅裡一靠,手一伸,直沖蕭外月鼻尖,“畫給我。”
蕭外月松開緊握的手,那畫已經皺皺巴巴,但還沒有交出去,語氣堅持,“你先解了阿九的禁制。”
林屋一挑眉,手一勾,一縷金色的光從阿九身體裡飄出來,他瞬間用力,那光憑白炸裂,散成無數金點。
蕭外月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阿九,但他沒什麼道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阿九就更不知道什麼了,好像一切都憑林屋定奪。
林屋又伸手,“這下能給我了吧?”
蕭外月心中愧疚,既挂着那四百年前的血海深仇,又念着眼下即将開始的“行騙”。
隻差臨門一腳了,“我說你霸着這畫做什麼?拿來!”
蕭外月心一橫,将畫遞了出去,不敢看林屋的眼睛。
阿九倒是有些好奇,伸長脖子望。
許久,他聽到林屋疑惑地“嗯?”了一聲。
那畫在心底作祟,蕭外月急切地想撇開自己跟那畫的關系:“怎麼了?這畫上是誰啊?”
林屋古怪地看着蕭外月,将那畫攤開面向他,“且不說你在石門裡拿畫定然見過,你是被閻羅殿趕出來的鬼魂,沒見過黑無常?”
蕭外月也覺得自己實在太蠢,沒有接話。
倒是阿九,他自有意識就遊蕩在這人間道了,自是沒見過黑無常,但是黑白無常的名号還是聽說過的,于是多瞅了幾眼畫像,默默記了下來,若是以後遇見這人,必當繞道走。
林屋心裡想着事,倒也沒追着蕭外月問。
他重新将那畫面向自己,他常年誅魂,也曾跨過陰陽兩界,當然見過黑白無常。隻不過他們是勾魂的,自己是索命的,難免在同一鬼魂身上有過分歧矛盾,但總歸了解不深。
林屋還真未深究過黑無常的生前往後,但可以肯定的是,四百年前黑無常早就在當勾魂使者了。難不成……林摮在暗示他,那些事已是過眼雲煙,不要再深究了,就當被黑無常送去了往生?
他将那畫一揉,扔在地上,内心已有了判斷:林摮又戲弄了他!
蕭外月忐忑地坐在地上,看着林屋的臉色變了又變,從不解到‘原來如此’,再到憤怒。
他不敢開口,害怕林屋識破了他。但對面的人卻開口問了,“你确定裡面隻有這一副畫?”
蕭外月點點頭,一臉真摯地看着他。
林屋轉身在原地走了幾步,“算了,就知道他在糊弄我……還藏得死死的……”
蕭外月看看他的臉色,謹慎詢問:“這畫中人、黑無常跟你有何仇怨?”
林屋并不打算告訴他,“打聽那麼多幹什麼……休息一會兒吧,中午趕路。”
阿九下意識問:“去哪裡?”
林屋已經躺在雜草上,背對着他們,“找心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