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外月就站在林屋的身後，女鬼如天将亮未亮的霧霭一般，輕浮的一團，飄蕩在空氣中，與周遭景象格格不入。

沒有任何預兆，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蕭外月隻覺得眼前一白，林屋已經抽出了桃木劍，他腳下有個金色的法陣，純淨的法力壓得蕭外月喘不過氣。

這就是‘林屋’，傳說中能抵神明一怒的林屋。

蕭外月握緊右手，法力碰撞時刮起了片刻的風，風中都帶着死氣，有人哀嚎、哭喊，而他們先前一直懷疑的绾煙卻在極力地救治。

林摮他們分身乏力，既要收服各類怨靈小鬼，又要保護被無故牽連的旁人，無暇顧及罪魁禍首。

佛意聽禅之後，蕭外月有了一點點法力，女鬼和林屋交手時雖波及到了他，但性命無憂，他抿緊唇，手上幻化出了一支桃木箭。

——昨夜。

“你要告訴我什麼。”林屋不再逗弄燈花，就着朦胧的暖色打量半透明的蕭外月。

蕭外月盯着地面，不敢去看林屋的眼睛，把女鬼的出現和他們間的對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林屋。

對面的人一直沒有說話。

蕭外月擡眼瞧他，對方沒有意料之中生氣的表情，隻是淡淡地問，“這件事……你已經告訴林摮了？”

蕭外月搖頭，“我沒有告訴他，我隻告訴了你，但是……頌裳應該已經告訴他了。”

林屋嗯了一聲，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但蕭外月感覺到他似乎有點歡愉，在高興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林摮嗎？

對方轉身又要走，蕭外月叫住他，“林屋！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林屋看着燭光搖曳下自己映在門上的剪影，“說什麼？為自己辯解？蕭外月，如果我真是那樣的人呢？”

他想也沒想就回答，“你不是。”

又是沉默。

蕭外月的目光爬上他的肩膀，“林屋，我會好好修煉，然後和你去找四百年前的真相。”

“憑什麼？”

“就當……就當是場交易，你幫我找心頭血，我幫你找真相。”

你助我尋得最終歸處。

我幫你找到你的來處。

林屋沒有動作，四百年來，他既無來處，也無歸處，漂泊無依，天下第一的背後，是長達幾百年的寂寥，甚至此生，隻會獨活，無人陪他走到最後，師父不行，林摮不行，眼前人……也不行。

心髒一陣酸澀，他擡手捂住胸口，他本以為給這顆心打造了一個堅不可摧的牢籠，連一絲裂縫都沒有，能夠抵擋一切波濤洶湧，隻要鎖還在，一切都不會有人知道，可偏偏有人，為這嚴絲合縫的牢籠，遞上一把開了刃的鑰匙。

林屋砰地關上門。

沒有得到他的回複，蕭外月心裡一陣失落。

可很快，女鬼便又找上了門。

“啧啧啧，你真應該看看你這幅樣子，為個敵人失魂落魄，還是個男人。”

蕭外月不說話。

女鬼的話音環繞着他的腦袋，“驅魂師、道士、算術人……他們都是一類人，我雖然憎恨這類人，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不屑于說謊。”

聲音又飄到蕭外月的正前方，“你瞧瞧，他剛才都沒有否認，是吧？”

蕭外月點頭，擡頭平靜地看着對面的虛空。

一支桃木箭憑空出現。

女鬼見他點頭，重複之前的話，“我幫你殺了他？”

許久，蕭外月輕輕張口，“我要怎麼做？”

女鬼笑意明顯，“我還在等一個契機，到時候……你把這支箭插入他心髒，剩下的交給我。”

蕭外月接過那支箭，又點頭，側顔剛毅而堅決，全然不見平常溫煦順從的樣子。

——

桃木箭通體泛白，女鬼先前施加在上面的法力開到極緻，與他腳下林屋金色的保護陣相映成輝，蕭外月指尖顫抖，蓄勢待發。

林屋再一次被女鬼迫到蕭外月面前，他終于舉起了桃木箭，将這支箭插入他的心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