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城池間的路程,騎馬隻需四日即可,距離并不遠,可景象卻是天差地别。
這倒也不稀奇,梁州靈氣不足,不管是修仙問道,還是妖魔鬼怪,它的吸引力都不強,而距離不遠的勉州,有聲名顯赫的林府坐鎮,不計其數的修仙者,靈氣也十分富裕,兩地強弱不言而喻。
“走吧,進城。”
蕭外月看着厚重的城門,即便是佛骨輪回之地,也無法抵達安甯嗎?
幾人十分輕易地就入了城,城中并不繁華,甚至有點冷清,幾個老漢縮在角落裡,哆哆嗦嗦地賣着菜。
蕭外月走上前,眼中閃過憐憫,掃過攤上,菜葉并不新鮮,老漢臉上堆滿笑意,把略新鮮的菜使勁兒往蕭外月面前推,他看了看幾位客人的穿着,又尴尬地用衣袖擦掉菜葉上的泥土。
“這菜我都要了。”
林屋自腰間掏出幾塊銀錠,放在老漢面前。
對方愣神之際,林屋便牽着蕭外月走了,季凡将幾位老漢面前的菜一掃而空,跟阿九分發給了路邊幾個乞丐。
“你幫得了一人,幫不了世人。”林屋知道蕭外月心中想法,眼下他們必須先要找回佛骨,人間道的事情,不能違背天道秩序,終究隻能留給凡人自己處理。
季凡:“放心吧,我剛才已經問過一圈了,這梁州新上任的是個好官,也正在與勉州通商往來,戰争已經結束了,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隻不過……
季凡雖然是半吊子水平,但好歹也跟了林摮許多年,他方才簡單蔔了一卦,發現,發現梁州城仍是兇卦,即便戰争結束,它的情況也依舊沒有好起來。
為什麼?
季凡有點想不通,把它歸結為自己學藝不精。
跟随連心蠱的指引,他們來到了一處廢棄已久的房宅。
院門破敗,院内雜草叢生,各式漆色已經褪掉,唯有院中一棵大樹綠意盎然。
阿九鑽進各個房間裡,裡面有一些居住的痕迹,但大概率都是乞丐留下的,“蕭大哥,這裡連人都沒有……”可是連心蠱明明告訴他們就在這裡。
“等一下,你們聽……”季凡側着腦袋,隐約間聽到什麼聲音。
所有人屏氣凝神,蕭外月與林屋同時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啼哭聲。
绾煙順着聲音尋去,在逼仄的廚房裡找到了來源。
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女人靠在牆上,瘦骨嶙峋,雙頰凹陷,兩眼無神,身下血流不止,漏出的兩條腿如枯枝一般垂在地上,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以及密閉空間下的腐爛味。
她雙手向前,像是要拉住什麼東西。
那女人已然斃命。
在她□□,是一個渾身赤裸、奄奄一息的嬰兒。
绾煙被眼前極具沖擊力的一幕震住了,随即脫下自己的外衣将嬰兒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
她剪下臍帶,輕輕擦拭嬰兒的身體。
他哭聲細微,身上骨頭清晰可見,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顯然不足月。
林屋輸入一絲靈力護住他性命,但顯然是杯水車薪。
這個嬰兒就是下一片佛骨。
蕭外月不理解,不是說佛骨都是一生順遂,富貴命運麼,怎麼會“路有凍死骨”呢?
他輕輕用指頭貼上嬰兒的皮膚,手下的觸感中,連骨頭都是軟的。
他明明還有溫度,還有呼吸,甚至在掙紮着求生,可他們的到來,已經沉默地點明了他的結局。
哭聲漸漸消失,蕭外月割開手腕,将鮮血滴進他嘴裡,連真佛之血也無濟于事。
很快從嬰兒的身體裡幻化出一片不規則的骨頭,那是千萬佛骨碎片之一,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沒有人說話,阿九連看都不敢看,拉着季凡的衣角低垂着頭。
绾煙用衣服裹住嬰兒,又将女人的衣服拉下,她手掌一翻,一隻蠱蟲落在女人的身上,不多時女人身上的血迹全無,粗布麻衣也幹淨了許多。
“葬了她吧。”绾煙将孩子放在女人的懷裡,拉住她的手輕輕覆在上面。
季凡抱起女人,剛轉個身,就被一股大力掀翻。
林屋迅速上前,一手攬住女人的屍體,另一隻手托在季凡背上,季凡這才不至于砸在地上。
整個屋頂已經化成烏有,幾面牆壁也岌岌可危,始作俑者正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這一切。
林屋召出脊骨劍,插進地面,以他為中心設了一個結界,将所有人都納在了結界裡。黑色的魔息四散,讓這座沉默的城池變得更加冷寂、肅殺。
嚴陣以待。
他對這股氣息太熟悉了,就在不久前他才剛剛被這個人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