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蕭外月點亮蠟燭,亮起了一室暖光,他滿臉擔憂,輕輕用手帕拭去林屋嘴邊的血漬。
林屋的眼睛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那目光過于炙熱,燙得蕭外月擡不起頭。
他将手帕往林屋懷裡一扔,隻想離這個人遠遠的,可腳卻挪不開半分。林屋将帕子疊好,一聲歎息,“可惜了,這是你娘留給你的。”
“不過沒關系,我洗好還你。”
他又咳嗽幾聲,蕭外月忍不住看他,仍然冷聲冷語,“你可别死在蕭府,到時候官府來人了我可說不清。”
林屋笑了笑,“景熙,我若真死了,你也不用擔心,我不像你們,死後會有屍骨,慢慢變寒,或火葬,或土葬,或草席卷身,我既生于天地間,死後也會化作萬物,但魔種的身份,大抵不會庇佑天下,呵,怨念叢生才對。”
“你說這些幹什麼,我又不想聽。”蕭外月感覺心髒堵塞,突然意識到,林屋真的是孑然一身,他如果真的離去,那麼,就真的什麼都不會留下。
除了這一堆亂七八糟、想起來就讓人心煩意亂的回憶。
可為什麼這堵塞的心髒裡還夾雜着一絲難過與不舍?
“那你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林屋依舊溫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林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是因為我把你撿回來嗎?我不知道……”
林屋将手帕貼身放好,拉起蹲在地上的蕭外月,“嗯,可能就是因為你把我撿回來吧,你看看你,引火燒身。”
“我……唔……”林屋死死勒住蕭外月的腰,這是他們間的第二個吻。
蕭外月沒有掙紮,而這個吻隻是蜻蜓點水。林屋撫摸着他的頭發,“你想要我怎樣,我就怎樣,好不好?等我走後,不要想我,不要擔心我。”
“說這些幹什麼,你最應該做的,是不要遇見我。”
轉眼林屋離開已經一年半了。
一年多的時間裡,蕭外月真和林屋說的那樣,完全恢複到了之前的模樣:放歌、縱酒。
林屋離開的次年春天,蕭樓病逝,此後蕭外月沒有親人了。
蕭家家底殷實,足夠十個蕭外月揮霍,他解散了蕭府所有的丫鬟、仆人,蕭管家在蕭府待了幾乎一輩子,不願離開,但他知道,蕭外月不可能守着空蕩蕩的蕭府過剩下的人生。
他也應該去享受下兒孫繞膝的晚年生活——跟女兒小燕兒回了鄉下。
蕭外月悄悄給他塞了足抵蕭府小半家産的銀票,在鄉下的環境中,足夠蕭管家孫子的孫子富裕一生。
此後,蕭外月帶着扇子,搬了蕭府小院裡唯一沒有枯敗的天竺葵,心安理得地住進了林府。
斷水敢怒不敢言,背後叫他“小寡夫”。
林弄海知道後嚴肅地批評了她,“這是林府,你要是待不下去跟你小徒弟住去。”
這一年半的時間裡,看似平淡無常,但林弄海知道,蕭外月隻是将一切的情緒都壓了下去,扮演那個從未遇見過林屋的蕭外月,不然怎麼連竹屋都不敢去呢?
林弄海也奇怪,林府勢力遍布天下,林屋離開的第二個月他就吩咐下去找人,直到如今都沒有任何消息,林屋就像是人間蒸發。
可是,那是魔種,誰能殺得了魔種?
而且他後面也推算過蕭外月的命格,發現他命中的因果依舊在。
轉眼到了蕭母的忌日,蕭外月喝得醉生夢死。
斷水嘴裡念叨幾句,召出個蠱蟲出來,趁林弄海不注意放在蕭外月的脖子上,蠱蟲左右爬了下消失不見。
這是真心蠱,顧名思義,蠱蟲入了誰的體,就能聽到誰的真心話。
她等這個機會等了好久,蕭外月搬進林府後反而不怎麼喝酒了,整日整日的看書,要麼就伺候天竺葵,現在已經養了滿院子,一到花季斷水就覺得刺鼻的很,恨不得一把火燒了,但蕭外月還覺得怪好聞的。
今天醉成這副模樣,說些什麼該說不該說的,權當酒後胡言亂語。
“林屋……”蕭外月夢中呓語。
林弄海剛端來醒酒湯,聞言手一頓,而斷水兩隻眼睛都開始放光,她不停地在林弄海和蕭外月之前巡視,他們一個坐着一個躺着,斷水眼神示意林弄海:問啊,問啊,你快問啊!
真心蠱效果僅有半個時辰,而後就會在體内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