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黑氣散盡,魔力已蕩然無存。
不知是哪個小妖驚呼,“魔尊大人死了!魔尊大人被天道抹殺了!”
這一場大戰,天神隕落無數,但妖魔死傷更甚,已有一些小妖腳底抹油溜走了,而剩下的這些,聽到‘魔尊大人死了’的消息,也無力再戰,紛紛逃命。
雷澤大神不屑于親自查驗林屋生死,朝身後一人示意。
那人點點頭,從雲端飛身而下,用腳踹了踹林屋的身體,眼看周圍沒什麼魔氣,又看了一眼蕭外月,已然氣絕,還剩一個壽命不久的林弄海癡癡傻傻地坐着,那天神也不再懷疑,轉身離開。
魔種不是一般的妖魔,即便靈魂滅亡,但□□也不會立刻消散,如果被膽子大的撿去,還可煉成強大的傀儡。
仇然也在慌亂中聽到了消息,無數妖魔沖撞着他的身體,看着上空高高在上的雷澤大神,仇然不敢上前叫嚣,也随着人群跑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勉州終于恢複了平靜。
一陣清風吹來,撥開重重烏雲,露出湛藍天空,陽光輕射,久違的暖意灑在林弄海臉上,若不是蕭外月和林屋都渾身鮮血地躺在他面前,他隻當方才做了一場恐怖而冰冷的噩夢。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雷澤大神創造的異空間已被捏破,除了逃出去的妖魔外,困在異空間的妖魔都被瞬間捏死。
林弄海連滾帶爬地上前,顫抖着手翻開蕭外月的身體,鮮血縱橫在他臉上,皮開肉綻,他白色的衣衫變成褴褛的碎布,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駭人的雷電花紋。
林弄海看了一眼,瞬間癱軟在地上,他大口地呼吸着帶着血腥味的空氣,從嘴巴裡擠出聲音,起初是絕望的嗚咽,随後變成了痛苦的哀嚎,仿佛一顆心都要吐出來。
他抹了一把臉,沒有忘記摯友生前的話,顫抖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琉璃盒子,那裡面裝着萬歲丹。
林弄海看了一眼蕭外月,淚水止不住地湧出,他就着琉璃盒子,最終還是将萬歲丹喂到了林屋嘴裡。
雖說歲丹藥材不全,但保住林屋沒有任何問題,林弄海用幾個銅闆簡單做了個陣,他現在如同半個死人,身上魔力耗盡,遮住氣息倒是容易。
幾天前,林弄海就給林府所有的奴仆放了假,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偌大的林府隻剩下他一個人,一個活着的人。
他守着林屋三天,直到林屋身體機能恢複,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憔悴,就連鬓邊都生出白發。
常武是第一個回來的人,他沒什麼親人和朋友,出去溜達幾天,買了大包小包的玩意兒,想着绾煙那孩子再來的話給她看看。
沒有人氣的院子蕭瑟了很多,落葉鋪滿地,常武拿起掃帚開始清掃。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林府隻剩一個人,大清早的,蕭外月和林屋肯定都還在睡覺,是以常武頭都沒有回,“大人,怎麼這麼早,再睡會兒吧,我把院子……”
言語間常武回頭,被眼前人的模樣吓到說不出話來。
他隻是……離開了幾天而已。
面前的人仿佛一截枯木,先前的意氣風發已全然不見,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眼眶凹陷,皮膚蠟黃,嘴唇慘白,就連頭發都變成灰白,可是那模樣分明是林弄海。
常武鼻子一下子酸了,“大、大人。”他手上的掃帚跌落在地上,像是一塊石頭突然壓住心髒,常武連氣都不敢出。
林弄海向他露出個慘淡的笑容,出口的話語喑啞,像是幹草劃拉着粗糙的石頭,“你回來了,正好,林屋……受傷了,你替我守幾天,我有事出去一趟。”
常武哭了出來,連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怎麼了,大人,你、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他再愚笨,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說是給他們放假,其實是支開他們。
林弄海還是笑了下,什麼都沒說,佝偻着身子看着朝陽初升的地方許久,然後轉身進屋。
常武不敢跟進去,大人讓他守着林屋?那,蕭外月呢?他們不是形影不離的麼?
林府後院放了一口楠木棺材,林弄海刻了碑,但上面未留下姓名。
他撫着棺材良久,而後展開一幅畫卷,上面赫然是蕭外月。
昨夜他用稱骨錢算了蕭外月的輪回地,發現連稱骨錢也給不出具體位置,林弄海有些疑惑,但好友的離世給他的打擊太大,他将這些歸納在魔種的侵蝕上,即便景熙死了,作為懲罰,讓他的魂魄久久囚在地府。
殊不知這是林屋強行留下了他的一滴心頭血緣故。
“你放心,林屋不會有事。不過,他傷重至此,又昏迷許久,即便萬歲丹救活了他,恐怕他也會忘了你。或許,這也是你想要的吧?”
既然林屋已經好得差不多,那他要着手安排自己的身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