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雅清幽的杏花香充盈鄭魚鼻間,她立定身子擡頭看,卻見一人盈盈對着她笑,檀口張開,輕吐了四個字:“夫人,幸會。”
“殿下,幸會。”
鄭魚松了一口氣,收了手上防身的峨眉刺,渾身洩力,啪嗒一下毫無形象的坐下來。
“真是巧,到哪裡都能碰上殿下。”
“或許不是巧合,而是人有意為之呢?”沈弘将一杯熱茶遞給她,“來,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鄭魚未接,看着他,試圖從他的眼睛裡分辨出這話裡的真假。
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伴着月光顧盼生輝,它的主人更是淡定自若,宛若陣前八方不動,運籌帷幄的将軍,實叫人瞧不出這一句是玩笑話或真心話。
罷了。
真假與否也沒那麼重要。
她不作答,倚靠在馬車沿壁上,深呼吸一口氣,問:“此處可有酒?”
“自然。”
沈弘将茶放下,從身後拿出一瓶酒,遞給她,問道:“可需要幫忙?”
“不用。”
鄭魚接過他手裡的酒,往嘴裡灌了一大口,“噗”的一下噴灑在肩頭的傷口上,抓過一縷頭發咬住,眼睛一閉,用力将那箭簇拔出。
還好用箭的人不是個行家,否則再深上幾寸,那就不是現在這般能輕易解決的事了。
沈弘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從人飲酒那一瞬,瑩亮的眸子漸漸變得晦暗不明,不過最終什麼也沒說,隻轉身,将一個青色瓷瓶遞給她。
“抹些罷,否則單靠這酒,這麼生硬拔出,還是容易感染的。”
鄭魚沒拒絕,打趣了一句:“殿下這馬車還真是什麼都有。”
沈弘道:“世道紛亂,行走江湖,仇家太多了,放些東西有備無患。
好有道理!
鄭魚接過藥,背過身去,扯開衣服,整個肩頭被鮮血染紅,那傷口呈暗紅色,還有滋滋血迹滲出。
她正欲随意用衣服抹一把,卻見一雙帶着厚繭子的大手伸了過來,在他手上,是一方繡着杏花的手絹,那上邊的圖樣很是精緻,宛若真的一般。
“用這個罷。”
“不太好吧?這是殿下的貼身之物……”
“無妨。”沈弘淡聲道:“或者我幫你?”
“不必了。”
話至此,鄭魚也不矯情,将東西拿過來,擦拭着傷口,血很快被清理得差不多,露出瑩白的鎖骨,因為傷,泛着微微的薄紅。
沈弘視線不小心撇到,慌忙背過去。
鄭魚道:“瞧見便瞧罷,也不過就是這樣而已,沒什麼好避諱的。”
沈弘:“非禮勿視。”
“假正經!”鄭魚吐槽。
說話間,馬車已經過了街市,來到城門前。
“站住!”
馬車被攔住。
完了!
鄭魚将衣服攏好,重新把峨眉刺捏在掌心裡,準備随時動手。
“不急。”
沈弘抓過她的手,示意人将武器收回去。
“馬車上何人?”
馬夫喝道:“此乃彭城王殿下的車馬,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敢攔!”
聽聞此,幾個官兵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低頭讓出一條道來。
“算你們識趣!”
馬夫重新坐回座上,攥緊缰繩,用力一扯,馬兒高叫了一聲往前跑。
“站住!”
是漢亭侯吳松。
他身高八尺有餘,扛着長刀直擋在馬車前,沒辦法,事至此,馬車不得不先停下來。
“大人,這是彭城王的車馬。”那守門的小吏提醒。
吳松不屑嗤鼻,“管他誰的車馬,在昌都的地界,都得聽陛下一人的!”
他又喝道:“今日金明湖出了那麼大的事,這會兒深夜有人偷偷摸摸出行,誰知道是不是刺客,不查一下,萬一把人放跑了,你們誰擔待得起!”
一個個被罵得低下了頭,不再言其它。
喝令退人,吳松向他們而來,那長刀敲了敲車轅,道:“還請彭城王殿下配合一下。”
鄭魚看看沈弘,他還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沒有給吳松一點面子,連窗都沒打開,冷聲道:“漢亭侯可是好大的官威啊!”
“不敢當,不過是為天子做事,自當盡心一些吧,還請殿下下馬車,讓本侯好做搜查。”
“大膽,你是說本王窩藏刺殺天子的罪犯嗎?”
吳松道:“卑下并未如此說。”
“那你什麼意思!”
沈弘的語氣帶上了明顯的冷意,仿佛裹着寒霜的冰雪,凍得人心裡不禁打個哆嗦。